就好像……
当年是她下的令杀得南府诸人那般。
她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了两句,想说南萝的脾气也太反复无常了些,但话到了嘴边,她脑海中又闪现出对方冷淡地看着她,让她有本事也把自己给凌迟了的样子。
真奇怪,明明是那样凶恶的人,却一刹那让长孙凌觉得……
这人似乎有些可怜。
她在日光下站了一会儿,等到背后被吓出的冷汗都慢慢烘干之后,又踱步往宫里的方向走去,小声道:
“不说就不说,哼。”
“本公主这辈子都不会问你,我再问你我就是……我就是狗!”
她照着之前福寿告诉过她的,宫人私自出宫的那个狗洞走去——
长孙凌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皱着眉头看了那狗洞半天,来时她都差点被这层次不齐的墙顶刮了后背,再钻一次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掉一层皮。
但其他法子要带的人多,还要讲究时机,大大的限制了她出宫的自由,这狗洞虽然苦了点,不符合她身份了点,好在能让她随心所欲,想走就走。
长孙凌俯身下去,自言自语道:“像本公主这样没有架子的皇孙贵族,怕是不多了。”
她闭着眼睛,用手肘在那砂砾遍布的狗洞里拍了怕,两条腿在另一边蹬了蹬,将自己身子往前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另一头出去是个杂草堆,她可不想让那些讨厌的小飞虫钻进鼻子里。
长孙凌抬手扒拉到地面,左右摸了摸,竟摸到一根略有温度的柱子,她仔细握了握,发觉那柱子还有些凹凸,有些纳闷宫里的谁又在这角落里堆奇怪东西了。
等她冒出了脑袋睁眼一看——
草堆早被人拨开,此刻,另一头有一排乌泱泱的红衣太监,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与此同时,那排太监后头传来一个养尊处优的调子:
“抓到了吗”
是她的母后,夏雁枫。
长孙凌:“……”
她打眼一看,发觉自己抓住的是其中一个太监的脚踝。
尴尬地松开手之后,她慢慢地缩回了自己的爪子,给面前这排红衣太监们打眼色,拼命地挤眉弄眼,似乎这样就能糊弄过她的母后。
跟她对视的太监们匆匆挪开了目光,不敢冒犯她,同时,面前一个尖细的声音犹豫着响起:
“娘娘,公主似是……找到了。”
夏雁枫冷淡地“哦”了一声,接道:“把她抓住,带到本宫殿内,我要家法伺候。”
长孙凌:“!”
她想扭头跑,却忘了自己这会儿才过来半个身子,并没有逃离的余地,于是只能苦哈哈地被太监们抓住,连声放肆都不敢说,苦逼兮兮地被带到了夏雁枫的宫里。
……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
盛妍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画好了妆,看着镜子里那张格外妖娆的脸蛋,终于有了当头牌的感觉,慢慢拉了拉唇角,她听见有丫鬟来报:
“南姑娘,有几位公子哥儿——”
盛妍挥了挥手:“我省的,让他们稍等片刻,我描完眉便来。”
段一尘又送上门了。
她有机会试一试自己这价值一千万的大杀器了。
想到这儿,盛妍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儿,拿着眉笔将自己眉色一点点地填充完毕。
不多时——
她一身绫罗、描着盛妆往楼下走去。
段一尘本来和其他的书生在一同喝茶谈玄,余光瞥见她,心中暗自冷笑:
让人拿粪-水泼我
日后定要你好看。
如此想着,他抬头看去,眼中一直以来的清冷、镇定,竟然有了刹那间的迷茫。
……
此刻,皇宫内。
公主私自出宫,被皇后娘娘逮回来的消息,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
曾被长孙凌趾高气昂欺负过的那些个宫人,又在各个角落里偷笑了。
而听见这消息之后,刚从上书房议事出来的太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无奈。
长孙泽沉吟了一会儿,向自己的二弟提建议:“去看看”
长孙鸿板着脸半天,没吭声,但迈步的方向却是往自家母后的殿内走去。
虽然知道长孙凌这做的丢人,可到底是他们俩的亲妹妹,于情于理,他们都应当去问问长孙凌这是又出宫去做什么。
二人到的时候,长孙凌正挨完手板子,在日头下罚跪。
太子心中叹气,看到她的背影之后就走快了几步,去到长孙凌的旁边,长袍一撩,在她的旁边跟着跪了下来,朗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长孙凌鼓了鼓腮帮子,忽然见到另一边自己的二哥也跟着跪了下来,她不由抬手去扯他们俩的衣袖,低声道:“我没事……你们请安完就走吧……”
明明以前犯错完之后被罚,两个哥哥也是这样替她求情的,但今天长孙凌不知道怎么了,想到了南萝说自己的一些话,说她不辨是非等等……
她那回来的一路上竟然莫名地想要找出几个例子去反驳那个可恶的女人。
然后她想了一路,愣是没想出来。
竟然差点就觉得自己真如那女人所说的,娇纵跋扈,身在福中不知福。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担当,她头一次在哥哥们被连累的时候感到了一缕难言的、被点醒的羞愧。
因为有太子说情在前,长孙鸿为人本来就不大擅长哄人这个事情,看着自己的大哥被召进去,他干脆只在原地留下,冷淡地小声问自己的妹妹:
“你又出宫去做什么”
长孙凌语塞:“我……”
长孙鸿:“嗯”
长孙凌低着头,从牙缝里偷偷挤出了一句:“我想知道八年前的事情,所以去找了南萝……”
长孙鸿眼角微微睁大,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对八年前的那件事好奇到这个份儿上,以至于三番两次去打扰南槿的生活。
“你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他面色肃然,几息之后骤然起身,转身离开,竟是再不愿意再帮长孙凌求情。
长孙凌看着他离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喊他:“二哥!”
恰在这时,太子原本在里头同自己的母后说好话,想让她开恩别罚长孙凌,结果见到自己的二弟拂袖而去,面上不禁出现几分愕然。
直到一个时辰后——
“什么,你去找了南姑娘,问八年前的事情”太子同样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时罚完跪的长孙凌正在旁边揉着自己的膝盖。
长孙凌听自己哥哥这样的反应,也觉出不妥,但她嘴硬了一下:“因为太子哥哥你和二哥都对她很不一般,我才好奇的……”
她说:“可我不明白,明明她是罪臣之后,大哥你们为什么都昏了头一般——”
长孙泽沉默了。
他道:“凌儿,你还小,所以有些事情还不明白。”
“我还小、我不懂、我不该知道,你们统统都这么说,可我不会永远是十六岁,大哥,日后你们又要拿什么借口来搪塞我呢”
“八岁起,我便被母后教导着如同大雍其他已成年的长公主一般行事,我只是不愿,并不是做不到。”
“大哥,既然话到这步,我不妨直言——”
“以她的身份,不论是你,还是二哥,都不该同她走的太近,若是父皇和母后有一天知晓,对你们都不好。”
长孙泽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浮上几分难言的惆怅来,这是在他身上十分少见的一种神色。
最后,他道:“孤从来不敢打扰南姑娘的生活,凌儿,你也该是如此。”
“多余的话孤不便说,只是,凌儿,有时候你需知晓,这天底下终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拿权势压迫和要求的。”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日后你也不要再去寻她。”
长孙泽已经帮她成功圆过了夏雁枫的那一关,只给她留了这么一些话,就转身离开了。
揉着自己膝盖的长孙凌忽然停了动作,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椅子上,半晌没说话。
“殿下”有宫女试探着喊了她一句。
长孙凌抬眼看去,才反应过来雪芽也跟着她被罚了,这会儿在厢房中歇息,她没了倾诉的对象,只挥了挥手,示意人都退下去。
殿内终于只剩她一人。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忘了久跪的疼痛,低低地自言自语道:
“人人都道你有苦衷,倒显得我不讲道理了……”
“你到底有什么法术,让我两个哥哥为你神魂颠倒”
可惜,她不想见识了。
长孙凌低落地往椅背上靠去,眼眸半阖,心中那糟糕的低落感久久不曾褪去。
而她的失落感觉,在晚上达到了巅峰。
养心殿传出消息——
皇后谏言,公主年岁已足,再留宫中已不合规矩。
皇帝拟诏,赐大公主婚,配南昭王之子严彦,于次年四月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需要一点因素成长一下嘻嘻
咱是快穿,拔苗助长小狼狗指日可待!
二更晚上来!那些想要公主变得优秀点的都留言啦(当然,嫁是不可能嫁的,她只可以嫁我们妍姐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