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逊抬起充血的眼来。
“等等。”荣浩宇看着他，对他吹了个口哨，“荣哥来教你怎么打。”
“揍这里。”荣浩宇指了个地方，“够疼，不会留伤。”
想当年他也是街头巷战小王子。
周逊在他指导下揍人，荣浩宇抓着容汾。这场景真是莫名其妙极了，毕竟除了他们是前后桌，他帮周逊拿过一次衣服，两人一点都不熟。
可荣浩宇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很爽，而且，他觉得就该这么干。
最后，荣浩宇一脚把哭爹叫娘的容汾踹到了地上，顺便抓着他的领子威胁了一通。容汾惊慌失措地跑了。
荣浩宇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欠揍。
他回头，看见周逊还在揉着自己的手腕，站在阴影里。
周逊抬眼看他。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莫名其妙帮他打人的同班同学，居然向他露出一口灿烂的牙，对他比了个手势：“击个掌？”
说完，那个人还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臂，让他懵懵懂懂地和他击了个掌。
“你没事吧？”荣浩宇继续道。
“没事。”周逊道，他还有点发蒙。
“哦哦，那就好。”荣浩宇抓抓脑袋，“我担心他一会儿还来找你，我送你回家？”
荣浩宇没想着周逊会答应，可周逊居然应了。
两个人于是就在夕阳下回家。荣浩宇道：“他是今天才来，还是之前就缠着你？”
“……最近，容家破产了，他哥哥容泫打人进了少管所。他家里没人管他，又忍不了被学校里的人嘲笑，这几周总来找我。”
“哦。”荣浩宇想起了确实有这一遭事，他爹是当地名校的法学院副院长，还和他说过这家药企的风波，不出意外，容家是要彻底垮掉还要进局子，而周家，因和容家关联甚密，也已经资金链断裂，现在周家人正在到处奔波借钱筹钱，甚至是借高利贷交罚款，好不给自己留下案底。
他又道：“他为什么缠着你啊？”
刚说完这句话，荣浩宇立刻道：“嗐你当我没问，总之，肯定是他神经病。你家住哪儿？”
“漾日湖畔。”
“哦哦，和我家挺近的。”荣浩宇睁眼说瞎话，这两人的家一个在离学校远的南面、一个在离学校远的东面，“正好顺路，以后周末我送你回家吧？对了，你平时也是走读的，也是住那里？那可有点远。”
“平时我住在紫荆花园，一个人住，周末回家。”
“诶，这是我家隔壁小区啊！”因为家里住得近，荣浩宇平时都是走读，闻言他喜上眉梢，“他平时纠缠你不？”
周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我平时也送你回家？这是真的近。”荣浩宇连忙道。
“好。”
于是莫名其妙地，两人就完成了一次和谐的对话。
其实周逊撒了个小谎。
周一到周五，平日里走读时，容汾都没来找过他。
两人走到红绿灯路口，周逊看着前面的红绿灯，突然道：“其实他缠着我，是因为……”
荣浩宇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立刻转头道：“因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周逊说，“他原本缠着周采，后来又缠着我。”
“哦……”
路灯绿了，这个路口原本就没有什么人。可周逊却站在那里不动了。他垂着睫毛，许久之后道：“谢谢你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荣浩宇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小事小事。”
周逊认认真真道：“下次你要打人，叫上我，轮到我帮你把人抓住。”
荣浩宇：……
他以为周逊是开玩笑，刚想为这个玩笑而大笑出声。可当他看见周逊的表情后，突然悟道……
周逊居然是认真的！
“我靠，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荣浩宇没来由地就说出了这句话，周逊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又懵了一下。荣浩宇突然手痒，特别想揉揉他的脑袋。
“我不用你帮我打架，咱们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正常的。”荣浩宇道，“而且你哪能按得住人啊。”
周逊：“我可以的。”
“你不行，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荣浩宇道。
周逊低着头了一会儿，突然小声嘀咕道：“你也没粗到哪里去。”
荣浩宇：……
他又忍不住想笑了。
一路上他明白，小雪人原来不是高冷，只是很少和人说话。可他说起话来时，认认真真，却很好玩儿。
“对了，你能考第一，真的好厉害。”将周逊送进那个高档小区时，荣浩宇道，“大佬666，我先走了！”
“……其实你成绩可以比我好的。”
“我走了……诶诶？”
“我看了你的语文卷子和英语卷子，其实你很聪明的，只是不喜欢去记。”周逊轻声道，“我可以帮你的。”
“可以可以！”荣浩宇摆摆手，没放到心里去，“那就下周见了！”
他拍拍周逊的肩膀：“拜拜！”
荣浩宇离开了。
周逊回到家里。家里没有别的人。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肩膀上被拍过的地方好像还在发烫。他抱着自己，开始呼吸。
荣浩宇回家后倒是辗转难眠了许久，然后又去问自己爸妈周家容家两个案子的进度。他的爸爸倒是很耐心地告诉了他，大意是这两家从此翻身不能。周家倒是靠着借高利贷填上了坑，免于牢狱，不过这也是饮鸩止渴罢了。
反而他的妈妈见他这么关心周家的事，倒是柳眉倒竖：“不好好学习关心这个做什么？对了，我听楚妈说，你们班上又有同学偷偷谈恋爱了，别和那些孩子学，你要谈恋爱可以，高考考完了再说！”
“妈，你说得好像你和爸不是青梅竹马一路谈上来的……”
“好了好了孩子他妈，别说得这么严重嘛，到时候要是真的谈了也没事，别影响学习就行。”荣爸出来打圆场，“要是个好孩子，就带回家里看看……”
谈恋爱，好孩子？
在这之前，荣浩宇从没想过自己谈恋爱的话题。
他回到房间里去做作业，写完第一张语文卷子后，突然觉得要是有个人在旁边给他纠错，就好了。
临睡前，他脑袋里模模糊糊传来一个念头。
年级第一，但会在巷子里用酒瓶子砸人的孩子……算好孩子么？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第二周回到学校，发现自己抽屉里多了个本子。
字迹很清秀，内容很详实，是一本笔记。
另一边楚云阔还在和文庆久吵吵闹闹手游最近的更新问题。只有荣浩宇看着背对着他的周逊，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去。眼见着到了半期，半期放榜后，然后又是运动会。
没有任何人知道每次放学，荣浩宇总是会送周逊回家。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时光仿佛过得特别慢。
可这天周逊却一路都没有说话。荣浩宇走着走着，不太明白他怎么就有些生气了，想了想挠挠头道：“文庆久那个人就是有毛病，回头我骂他一顿。”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荣浩宇好奇道。
“……”周逊沉默了很久，道，“我给你的笔记，你是不是都没看？”
“诶诶……啊？”
“这次你是15名。”
“啊……这……”
“那么简单的套模板的回答你都错了，你一眼都没看。”
“我……”
荣浩宇抓抓脑袋，可周逊走得飞快。周逊一路走，他一路追，最后他道：“哎呀别生气了，你走那么快，我还以为要跑一千米的人是你呢。”
周逊总算不走了。
“下周末我爹妈不在，要不，我到你家里补习去？”荣浩宇试探道。
“下周末我妈也不在，我留在出租屋这里。”周逊道。
“哦哦，好。”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荣浩宇边走边道：“不过你报了跳高啊，你会跳么？”
“你不也报了一千米么，还是第一个举手就报的。”周逊道，“全班都在笑你。”
“那没办法嘛，一千米跑这个从来都没人想去的。我不积极点，体育委员章灵素一个女孩子，多尴尬啊，那当然得第一个报。要是最后一个，没人肯报了我才举手，那也尴尬，好像要当救世主似的。”荣浩宇道。
周逊停了一会儿没说话，许久之后，他才说：“我会跳的。”
“哦，那好，那下周见？”荣浩宇道，“下周四运动会，周五晚上我去你家里？”
周逊点了点头。
两人于是分道扬镳。
因着天气预报周五下雨，运动会便被挪到了周四。周四天公果然很给面子地放晴了。
一千米项目在最后一个，荣浩宇于是可以很快活地在场子里到处游荡加油。他先是碰见三年级的学姐，穿着白色棉布裙的严若淇，严若淇在主席台上广播，声音温柔好听，旁边则坐着古筝才女慕若秋。前学生会会长“长公主”容澜则在和现学生会谢正卿聊天，她聊着聊着，时不时地就回过头去看一眼正在主席台上广播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