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差了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诸青钰下令封城, 传信之人怎么也是快马加鞭地赶，理应比那些蛊国使者快到才对。
然而云依依却笃定白白已经不在乾国，这令诸青钰很是不解。
“不在。”回答诸青钰的却是伍迟, 语气里都是肯定。
诸青钰皱眉。难不成这是天乾的特殊能力？怎么一个两个都好像知道白白会在哪里一般？
诸青钰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有些答案是问不出来的。
一行人在城中待了许久, 期间诸青钰出去逛了几圈，发现边关百姓生活尚可，因为临近隔壁国家, 物资反而更加丰富, 价格也更为低廉。
许是这边不是舆论的中心，百姓对诸青钰这个假君王并没有太多负面情绪。
大家在知道诸青钰没有出现自证身份, 各种说法都有。自然会有一些人认为诸青钰心虚逃跑, 但也有人理性地想诸青钰前脚下令封锁乾国, 寻找白白，现今必然是找孩子去了, 不在龙城也情有可原。
不论何种想法，在聊起乾国的变化时, 边关百姓们都会略带几分中肯地说一句，是诸青钰让大家生活变得更好。因此就算做过多少错事，总也有一点好事是属于诸青钰的。
一行人等了三天, 终于找到了机会，伪装成一群给城外军队送药材的药铺小厮。
唯一的问题是人数不能过多，因此诸青钰只带了三名保龙暗卫，以及云依依和伍迟。两个孩子就躲在物资的摇篮里。
出关非常顺利，甚至连检查都没有太过认真。
那些士兵随意盘查了一番，收了几块银两，嬉笑着放行。
诸青钰瞧见，心中生出不安。
之前他还有些不信，认为白白在乾国的可能性更大，如今看到这般松懈的守卫，诸青钰便意识到这边关也没那么难以通过。
再者，乾国有南宫伊璃这种迷惑人心的天乾，蛊国更是玩弄蛊虫的好手，有许多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蛊国使臣把守门侍卫迷惑，大摇大摆从城门离开都未必不可能。
离开边城，还有二十里才到两国国界。
踏过这国界，便真正进入陀国，并且离开了金龙的感知范围。
但诸青钰没时间想这么多，他多拖延一分钟，白白便要多离开他一分钟。
只是离开前，伍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我们当真要带两位小殿下过去吗？”
诸青钰离开乾国去找白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两个孩子还小，这带着两个拖累，实在不该。
诸青钰很坚定，想法也很简单，“我不会再让孩子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当日若不是他不想吵到白白，让白白多休息一会，也不会让白白处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以至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且在伍迟眼里是拖累，但诸青钰还有系统，有系统保护，其他人带不走两孩子。
相反，诸青钰把孩子留下来才是害了孩子。他的系统离不了他多远距离，必然要跟着他走。就连行宫都保护不了白白，诸青钰更不指望边城有人能照顾虫儿和猫儿。
若不带走孩子，诸青钰从离开行宫的那一刻就把孩子交给苏胤含，不会如今才抛下。
云依依看了看俩孩子，又看意志坚决的诸青钰，最后没说什么。
有些话，他知道装睡的人不会听进去。
*
进入陀国，便进入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蛇类喜好阴暗潮湿的地方，陀国大肆种植，把国土改成适合蛇类生存的环境。
才在陀国走了三里路，诸青钰就肉眼可见地察觉蛇变多了。
但与此同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陛下，是否休整？”零抱着虫儿，问。
“先休息吧。”诸青钰没有拒绝。
陀国的风貌与乾国很不相像，因为树多阴湿，除了蛇之外，还有不少其他昆虫，这自然有不少带毒的虫子。
虫子怕火，就地扎营生火多少能抵御一些。若继续前进，只怕这黑灯瞎火，什么时候中了招都不知道。
他们现今就六个大人，两个婴儿，少一个都赌不起。
保龙暗卫领命，把虫儿和猫儿放到诸青钰身边后开始除草扎营。
云依依和伍迟到底是半个主子，坐在一旁挑些轻便活做，生火，熬煮食物。虽不会彻底地不做事，却也不会做那些脏累的活计。
他们只有六人，还得带些婴儿用品，因此包裹里的物资不多。
在走出乾国范围之后，包裹里就剩下一些不怎么美味的食物。云依依之前便嫌弃得很，如今看到林子里有不少可以食用的植物，二话不说就要去采摘。
若是之前，诸青钰还会让保龙暗卫跟着，担心云依依的安全。可现今，保龙暗卫就剩下三个，有忙不完的事情，诸青钰实在无法开口。
一名保龙暗卫把仅剩的水倒入锅中，给孩子烧水冲奶粉后，便去了打水。
另两名保龙暗卫在扎营后，便到四周布置陷阱。
火堆旁迅速剩下两人，两个孩子。
虫儿和猫儿在睡觉。他们睡得很熟，不管在华丽宫殿还是荒郊野岭，只要身边有自己的亲人便是最安全的休息之处。
伍迟盖上锅盖，往火堆里添加柴火，幽深的眸子因为火光多了几分暖意。
“陛下。如果您要做您不想做的事情，您会去做吗？”伍迟问。
“什么叫，做不想做的事情？”诸青钰糊涂。伍迟忽然来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可真叫他不解。
伍迟手里握着树枝，翻动着那些着火的木柴。眼皮微垂，盖住了那原本带着温度的双眼。
伍迟说：“就像小殿下，他出生就肩负着乾国的责任。可若小殿下不喜欢现今的生活呢？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按照既定的命运前行。但如果不依照，又会不会……”
伍迟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在说什么，干脆不再说话。
诸青钰不太理解伍迟想表达什么。他只大概听懂了，如果白白不想当这个君王，他会怎么想。
诸青钰思索假若他如今的三个孩子都不想当君王的情况。
事情的确很为难。
不说这乾国以金龙为尊，就说金龙缠绕龙柱可沟通天地，提早察觉天灾这一点，就很难逃过这上天赐予的责任。若白白只负责祭祀部分，君王另选一个想当的上去。又有几个人当真不担心自己的王位，全然信任另一个人，不会对白白有猜忌之心？
诸青钰觉得，在有金龙的情况下，乾国君王只会是白白或虫儿。这称得上两人既定的命运。
“的确，白白没办法逃避他的责任。”诸青钰如实回答。
伍迟眉头依然紧皱着，他并没有因为诸青钰的回答而松快，毕竟那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诸青钰却以为自己还没说明白，道：“若只是羚国、螚国这些国家，我会觉得白白就算不继承正统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金龙太特殊了。如果金龙的作用不那么大，我便觉得这位置坐不坐都没什么问题。”
肩上只担着自己的喜好和担着千万人性命是不同的。
“那黑蟒呢？”伍迟忽然问。
“啊？”诸青钰对黑蟒了解不多，不知道伍迟想表达什么。
伍迟却想十万个问什么般，非要个答案，“假若白白是黑蟒，你会希望白白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诸青钰却是听懂了。
黑蟒的天命就是找到金龙，吞噬金龙，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龙族。
而伍迟的意思是，若那黑蟒不想顺从自己的天命，不想吞噬金龙怎么办？可不成为真正的龙，失去的是堪比生命的力量。不亚于诸青钰手中的权力。
“我，我只是打了个比方。若白白是杜鹃鸟，那他不想要金龙血，又怎么办？”伍迟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我好像还是没太明白你在苦恼什么。”诸青钰转头看向伍迟，眼里都是疑惑，“可是，黑蟒为了改变命运，所以重复既定的命运，这不是更可悲吗？”
听到诸青钰的话，伍迟整个人都愣住了。
表面平静如水，可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诸青钰觉得伍迟并没有接受他的观点，有些气馁地将头转了回去，看着天空。
陀国的森林非常繁茂，叶子几乎把天空遮蔽，看不到多少光。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一两颗星辰从叶子的缝隙中闪动，似乎告诉诸青钰，穿过这层障碍便会看到璀璨的星河。
“经历这么多事情，其实我也看透了不少事情。对上一代很重要的权势，对我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只是想要那个位置，还有统一九国而已。”诸青钰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混乱，不过他没有那么想说清楚，更多是趁机抒发一下压抑许久的情绪。
“或者你不会信，不过我的确不在意手底下的权力。”诸青钰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信。”伍迟忽然道，“你没有属于你的势力。”一直都是用着各个势力的人。
“你的位置是帮王后娘娘的儿子占的。”伍迟说。
诸青钰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诸青钰不是没有自己的势力，只是藏在了民间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