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选。
最好是不要有怨念,最好是不发生产生执念的事,如此,或许我会考虑别的事。
但好在我明白姬尘影会懂,就算不懂,他也不会因此怪我。
我信他。
云齐很快就不想这些了,直言要走,我也起身准备走,那少年笑着送别,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在哪里见过。
镜子。
这容貌有六分像裴毅啊!
裴毅的封封家书,末尾都是问裴毅的弟弟如何,这个弟弟,便是他了吧?!
裴毅、裴予。
可惜我现在是魂魄形态,否则非要问清楚不可,现下只得离开。
云齐拉开门,巧的是顾风正要敲门。
“云师弟!快叫大师兄一同随我来,师叔出事了。”
“何事?”
“自我们从梦中出来,我试着叫醒师叔,可她睡着就再也叫不醒了。”
靖珩已经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一同去了,三人一狐正要瞬行离去,裴予伸手拽了拽靖珩的衣角。
云齐和顾风没注意,已经离去,我一时还没跟上,魂魄正要被拽着跟随姬尘影,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你留在此处。”
我回过头看到是靖珩在说话,他比裴予高一个头,所以微微低着头,神色语气依旧是看不出、听不出什么来,可我就是无端地觉得温柔。
裴予忙点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不知靖珩又说了什么没有,我已经被强行拽回了小狐狸身边,顾风正和云齐讨论榻上的女主人。
靖珩也到了,顾风道:“香炉损毁,要重新镌刻能入梦的,还需得一日光景,我担心师叔在梦里有危险,怎么平白无故就醒不来了。”
“谁醒不过来了?”
清丽干脆的女声,下一刻轻徽师叔带着怀江赶到,几位弟子都忙行礼。
轻徽师叔是玄门派四位长老中唯一一位女子,未修驻颜术,不过修行之人都是看着要年轻一些,她四十岁上下,头发未白,穿着一身道士衣着。
“师叔她……”
轻徽上前摸上女主人的手腕,问道:“此前接触过什么?”
没人回答,轻徽转过头:“江儿?”
怀江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云齐,你说。”
云齐便将所见都说了,但是并未说出怀江在梦中的反应。
轻徽沉默了片刻:“去取香炉来。”
顾风取了一座普通香炉来:“这……我等法力不及,恐无法用这未经雕刻经文的香炉入梦。”
“此事我一人去即可,你们守在外头,不可轻举妄动。”
四人皆道遵命,怀江道:“师尊千万小心!”
当年轻徽师叔进去后,还有些小波折,那梦妖入了每个人的梦,大家各自在梦中经历了一番,倒也没什么事,这事就了了的。
至于里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
四人一狐守在外面,我突然想到:他们进不去,我呢?姬尘影在此处,我能走得范围不大,梦中算不算远?
说着也去摸那香炉,果然行得通,只身一人入梦。
我忙赶上轻徽师叔,一睹当年之事的真容。
过了那条桥,轻徽也看到了那无名女子抱着女主人,她叹了口气,伸手一指,那女子便脱离了女主人,化为雾气散去了。
轻徽走到女主人身边。
“如云,我以为你与我一般早就放下了,你真是……糊涂啊。”
亭子里剩下的女主人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些许:“阿兰,你来了。”
“我再不来,你还要在这残魂的蛊惑下活多久?”
“哪里是什么蛊惑,只是我不愿出去罢了。”
“你可知你已醒不过来了?”
“知道,方才你说梦里寂寞,想要我陪着你,我答应了。”
“你……”
“阿兰,我们有多久未像这样说说话了。”
“有三十八年了。”
“三十八年七个月零十二天……一万四千零九十八天。”
轻徽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阿兰,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当日不曾有勇气站出来,与你一同面对,那时我……我……”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如今要过得好才是真的。”
女主人摇着头,神情悲戚:“修得驻颜之术又有何用,在这幻音坊做了主人又有何用,不过也是日日熬着过罢了。”
“那时年轻,我也冲动,想来这些年也不怨你的。如云,那时的我们都是极其有天赋的人,怀着得道成仙的愿望拜入师门,若因儿女情长之事毁之,得不偿失,且人言可畏,你我……罢了,这许多年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女主人道:“六十余载,不日你定能成仙,我却是不再指望。若当初我与你站在一起……”
“没有若当初,一切都是合该这样走下去,你不必自责,人各有路,你我彼此伴过,我已心满意足。”
女主人忽然愣道:“如今你对我……”
“多年交情,已是重要故交友人。”
“……是,多年……这许多年……”
“随我出去吧。”
“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你。”
“如云,你知道那不是我。”
女主人怔怔看着轻徽半晌:“我知道。”
从来知道,自己骗自己罢了。
轻徽搀扶着她走回了桥的另一面,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不舒服,想到了过去,我忘记了姬尘影,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
想到了阴山山洞再相遇后的一切一切。
“若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选心之所向吗?”
我四下望了望,轻徽二人已经走远消失不见了,“是谁?是在和我说话?”
“自然是你,这里也没有旁人了。”
“你怎么能看到我?”
“你在某个人的一段记忆里,可是这个人的记忆却没有到达此地,是你自己进来的。”那声音忽远忽近,听不出男女老少。
“你是何人?”
“我?我不是什么人,若非要说,只能说是一切的执念吧。”
“执念?”
“此地是梦妖的域,我由此而生,方才那女子便是悔意太深,促成了这座桥这方凉亭和那个人。”那人道:“你本来是要走,可你多想了。”
“想什么?”
“一个人。”
“谁?”
“你知道,何必再问。你怀着对此人的感情,思念无穷,却还有另一道感情挡着,仿若愧疚。”
“我这人不玩文字游戏,你说得都没错,那愧疚是因我有未报之仇,不该想男女情爱,我却生了邪念,愧对对我有大恩之人。”
“……”
“嗯……男男情爱。”
“为何不该?”
“我知自己必定是要报仇的,世间无能阻我,我也为此赌上全副身家性命,遂不能再全心全意将自己交付出去,这对他不公平。”
“你的魂魄千疮百孔,可魂识并无可破,也是少见。”
我笑道:“那我能走了吗?”
“拦不住你。”
我沿着来时的路从梦中回去,女主人已经苏醒,众人都围着,小狐狸依旧趴在云齐肩上。
方才……虽说稳定住了心神,可我明白,我竟是真的动了念头,只想着什么报仇不报仇,放下也好,他一直在等我,我不愿让他等的。
我学着云齐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就这样还教小尘影什么恩情必报,经不住一丝丝的考验。
☆、香炉梦境
“你可以看到他们每个人的梦了。”
我一惊:身旁不知道何时站了一团鬼火。
“你哪位啊我靠。”
“我们刚刚说过话。”
我想了一下:“梦里那个?这里不是姬尘影的记忆吗?你怎么能进来。”
“跟着你,我是你想法的具象化。”
“这也行?”
“世间万物千变万化,又什么可稀奇。”
“哦,那你怎么称呼?”
“……”
“看你一团鬼火,就叫你阿绿吧。”
那鬼火似乎燃烧得更旺了一些:“……我没有名字,只是你的思想具象化,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好的小火。”
“……”
“方才你说我能入他们每个人的梦?”
“是的,我已诞生,你又通过极强的灵力来到一个记忆中,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这也太八卦了……先看怀江,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和顾风有一腿。”
“……你真是个奇葩。”
“过奖过奖。”
“穿过他们的身体就可看见了,只能看,无法干扰或是改变。”鬼火说着,先穿过了怀江的身子,不见了。
我也跟着,随之进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个幻境里只有一间茅草屋。
“这些梦都是梦主人最难以忘怀的场景。”
我脚步迟疑了一瞬:“太隐私的我就不看了,毕竟都是同门,以后见了面怪不好意思的。”
鬼火道:“你还在乎这个?”
“当然,我就是想八卦一下他和顾风。”
“……明确告诉你,没有。”
“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