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颜一直躲在涂山煦身后,神色紧张,我笑他:“说了你别来,你自己非要来,来了却又这般害怕。”
“嘘,小点声——”
“嗖——”
我并未看清那一瞬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裴毅的眼力也根本没可能看清,只见一把菜刀横亘在地上,插|入涂山煦脚前一寸,深入冰霜地面,一半的刀刃都看不着了,刀柄还因为巨力而嗡地颤抖着。
这是何等的深厚内力!
“娘呀!母夜叉来啦!”涂山颜大叫一声,居然跳着脚跑到我身后,我哪敢保他,我自己都保不住,忙叫他别喊,不会有事的,他方才闭了嘴。
“涂山颜,你还有脸进我们归藏之地?”
涂山煦眉头深深皱着,神情很是不悦,“国主在此,放肆!”
静了片刻,我们这一行人面前虚空幻化一阵香风,花瓣凭空而来,旋转成一个人形,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涂山颜,来前面见我,若是通不过我的考验,你就去死吧!哼!”
话音一落,花瓣散落,渗入冰冷的雪地里。
“国主,这是唱的哪一出?”
“瓮中捉鳖……”
“你们知道方才是谁说话?”
“知道,是阿紫,”涂山颜苦着一张脸,“我与她之前有过婚约,只不过五年前我回绝了,恐怕她一直还记着仇。”
原来是一笔风流债:“那考验又是怎么回事?”
他摇着头没回答,涂山煦看紧了水牢里的归叶,道:“阿紫虽然任性,却绝不会拿国主的性命开玩笑,只管走。”
涂山颜嘟囔道:“那可不一定……”
我瞧他俩这态度,很是不安,叫姬尘影自己当心点,他道:“待在我身边。”
“前面好像有人?”归叶突然说。
“啊?什么人?什么人?是阿紫吗?”
我道:“不是她你也要被吓死了,国主大人你……阿湫——什么东西这么香?”
看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知道他们必然也闻到了,涂山颜说话结结巴巴地:“不不不、不会吧?她她她她又来这一招?”
话音未落,我看到归叶所说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就像是她们原本就藏起来,藏在街边所有角落,见我们来了纷纷走了出来一般。
是一群女子,各个身着绝美锦衣华服,梳着精致发髻步摇流光华彩,容颜姣好,神色温柔缱绻,靠了过来。
一刹那连天地放佛都变了色,周身回暖,简直神奇。
“是狐惑术,”涂山煦伸出两指捏决,从袖口放出了几只小狐狸:“此地不可施术,我会派狐狸去搜寻施术人的藏身地,国主?”
涂山颜犹豫着放下了拉涂山煦胳膊的手:“此次数量比上次多太多,她定是耗费了不少精力,你当心别伤着她……”
“自然。”涂山煦点点头,“若是一人之术确实不好防着,毕竟是始祖之狐涂山灵儿所创之术,好在阿紫她灵力远不及灵女。”
“也不能这么说……这种术原本就是祖先拿来消遣的戏谑之术,狐国也从不正儿八经教,哪能和灵女修习的术所比呢?”
也亏我还有心思笑:“怜香惜玉还是等安稳的时候吧?”
涂山颜脸一红:“你别胡说我可没有!”
“颜哥哥……”
这声音放佛是从耳朵里流出来的,听得整个人骨头都酥了,一个紫衣女子靠在涂山颜身侧,巧笑嫣然:“你来啦……”
“我觉得阿紫你还是适合母……呃,女中豪杰的形象……”
“颜哥哥在说什么?难道不喜欢阿紫这样吗?”
涂山颜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那女子,推却着她抱他胳膊的动作,告饶道:“不敢、不敢,只是一想起你拿菜刀砍我的样子……”
“颜哥哥是嫌弃阿紫吗?”
“不是,不是,我……你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不好……”
“原来这小子吃这一套。”
“那公子又吃哪一套呢?”
有暖意爬上了我的背,我一哆嗦躲到了姬尘影背后:“反正不吃你那套!”
但凭良心说,这女子的确美,即便是无关乎情爱,我也觉得她很美,乍一看还有些像姬轻罗那丫头。
那女子笑道:“公子怎么不敢靠近,就说不吃奴家这一套?”
这是什么无聊的魅惑术法,那什么涂山灵儿没事都研究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别过来!”我抽出姬尘影背上的冷光剑:“兵器可不长眼!你不必靠近,我不喜欢女人!”
水牢里的归叶看了过来:“……”
涂山煦的嘴角似乎抽了两下。
大约只有姬尘影了解我什么为人,波澜不惊吧。
那女子眼波流转,望向了姬尘影——
“他他他他也不喜欢。”
涂山颜像是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啊对!对对对!我也不喜欢!”
那女子笑道:“无妨,我便变作男子也无不可。”
“这么狠?不必了吧……”
“阿紫,不要再闹了。”虚空之上传来一道些许沧桑的声音,同我师尊那般传音,“请国主、灵子殿下,携同行友人一同到我归藏宫做客罢。”
“既然纯狐姥姥宴请,可否教阿紫收了神通?”
一阵香风吹拂,那些变化的女子通通消失不见了,沧桑的声音又道:“请。”
☆、纯狐姥姥
归藏之地居住纯狐氏,纯狐姥姥是这里当家的,她虽被叫姥姥,声音也苍老,长得却是一点都不老,反而如同个小姑娘,看着要比苏葵赵岚的年纪都小。
那个叫阿紫的姑娘站在她身边,就像是她的小妹妹一般。
不过在进入归藏宫之前,姬尘影同我说这位纯狐姥姥的年纪恐怕要比肩上古时候的涂山国主,一向是狐国乃至妖界都很有名气的老前辈。
老不老先不说,他这话我是信的,只因一进宫门,她便先朝我看了过来,随即问涂山煦:“如今青丘、灵岳交由汝与白氏,愈发不像话,什么脏东西都能放进来。”
涂山煦没有走近,遥遥一拜:“不知姥姥说的脏东西是……?”
“汝是真傻还是装不知?”
“……确是不知。”
塌上的人沉默了。
涂山颜道:“阿煦不敢欺瞒姥姥,姥姥,我也不知姥姥所说的脏东西是什么,这些日子青丘和灵岳都在预备着年节,是否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涂山煦道:“姥姥可是说这偷盗圣物的槐树精?”
“姥姥~”阿紫拉了拉纯狐姥姥的衣角,“您就别吓唬他们了,您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是人是鬼,非人非鬼,魂魄怨气冲天。”
这话我在万棺墓听过,知道她是在说我,从一进门她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生怕我做什么事一般,那双眼睛带着洞察一切的凛冽之感,我低下了头。
只是这个动作刚刚做完,我就看见一身裙裾衣摆,她本人已经掠至我身前,打量道:“吾明白了。”
她转身对姬尘影道:“逆天而为,汝必造反噬。罢了,说说这槐树精一事。”
涂山煦明显松了一口气,将归叶的事简单说了,纯狐姥姥便吩咐阿紫去领人进来。
“槐树精一家六年前安置于归藏之地,若是汝之至亲,便认一认吧。”
她方才说姬尘影的话给我带来的疑惑暂时被压住,涂山煦解了水牢,我在一旁安慰了归叶两句。
不多时,阿紫姑娘带着两个女子从后面绕了上面,根本不必相认,她们和归叶的容貌足有七八分相似。
相见的场面自是不必多说,彼此诉说了分离后的遭遇,她的两个妹妹都是在少时外出被掳走的,后经过一番折腾才逃脱了魔爪,巧的是,抓她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归叶所见的那个妖道。
归叶惦记着幺妹,忙问怎么不见幺妹。
那两个也都是她的妹妹,其中一个道:“蓟叶被那妖道打伤后伤了根基,我们一路逃来青丘,求姥姥救治她,可你也知道,槐树精长成十分不易,她的内胆被妖道骗走,姥姥封住了她的元神,却还是来不及了……”
“那……那她……”
“半年前已去了……”
“我、我竟还听信那妖道的话,以为她还活着,险些交出内胆,原来都是骗我的,蓟叶……”
她一时回不过来神,她妹妹抱着她安慰:“不是你的错,怪只怪我们这一族修行不易,内胆宝贵,惹奸人觊觎……”
“好在归叶你找来了,现下我们姐妹三个再也不要分离,有姥姥在此地,我们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归叶朝纯狐姥姥拜了拜:“多谢您。”
姥姥道:“汝身有邪祟之气。”
“邪祟……难道是那根木钗?”
“哦,”我将发钗拿出,她三两步便过来从我手中抢了去,当即就要折断,姥姥伸指一挥,木钗飞入手中。
“此物可寻迹妖道。”她说着从头上拽下一根发丝,缠绕在发钗上,“此术可教那妖道现出真身。”
涂山煦上前要接,姥姥却将发木钗送去了姬尘影面前:“此事汝去最合适。”
涂山煦道: “姥姥?”
“对付那妖道寻常法术无用,汝使剑,便用剑取其项上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