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宿敌的白月光[重生] 完结+番外 (倚骄)
林易忽然看向他,道:“那一天,你知道李覃要对我下药,是不是?”
闲王便倏尔失了言语,面色转为苍白。
林易移开了视线:“你要是想死,就自己进去吧。”
他走远了。
闲王在原地站成了一块木头。
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和李覃不一样,他是真的佩服林易这个新来的伙伴。但年轻那会儿,他和林易性格都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常有的事。
出事的那天前夕,他路过李覃的院落,隐约听到了李覃打算对林易不利,便想着去告诉林易。谁知见了面,还没说到正事,就被还没气消的林易一通刺,他顿时也怒上心头,两人再次大吵一架,林易摔门进房,他则掉头离开。
中途他本来有过犹豫,但是他想,林易的本事不知强过李覃多少,到时还有他看着,就算李覃真想对林易做什么,他总不会让他得逞就是。
所以他停了一下脚步,最终还是没回头。
然后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到现在形同陌路的结局,又能怪谁呢。
第34章 雪里青
在见不到易见青的时光里,很多时候林雪寄都在想,遇上自己,大概是易见青一生灾难的开端。
1
初见易见青时的情形,直到很多年之后,林雪寄再想起,也依然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
那天他在那个张老爷家做客,耳边是张老爷套路的恭维声,他那时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当然,他后来也不擅长,只是后来他身份变了,别人知道他不喜欢,便都不敢往他身前凑了。
他听着张老爷的恭维,默默捱着时间,忽听头顶异响传来,他一抬头,就见易见青身如轻燕地从屋顶落下,轻巧地钻进了一扇窗。
那身法实在巧妙,眨眼就消失在了他眼前。他出了白玉京就没见过这样精妙的身法,更重要的是,或许易见青自己都不记得了,那天他穿了一身黑衣裳,偏偏衣摆袖口又滚了红色的边,从屋顶一跃而下的时候,黑色翻动间闪烁着明艳的红,就像一只误闯入人家的大蝴蝶。
林雪寄一时看呆了片刻,紧跟着,这只“大蝴蝶”就把人家张老爷藏得严严实实的火琉璃给顺走了。
意识到张老爷口中的贼就是他的时候,林雪寄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失落,就好像被人家告知,他眼中的漂亮蝴蝶,其实是一只有害的大扑棱蛾子一样。
他追上了他,和他打了一架,尽管略胜一筹,却也没能留住易见青,叫对方顺利拿走了那颗“张老爷的”火琉璃。
张老爷又来向他哭诉,林雪寄信以为真,自然是追了上去。
不过和张老爷想的不一样,他追上去,不仅是为了追回火琉璃,还想着如果有机会,他得想法子劝那身法精妙的小偷“弃蛾投蝶”。
毕竟那少年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万一是受人唆使误入歧途的呢?
2
林雪寄平生从不说谎,仅有的几次,都是对易见青说的。
他对易见青说的最大的谎言,是易见青问他还有没有隐瞒别的事的时候,他说了没有。
其实,是有的。
在他告诉易见青的“真相”里,他在看见易见青死去的时候,就回想起了所有,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他没有告诉易见青,那其实是他第二次知道他渡天劫。
他是一个,从未来回来的人。
林易虽然天纵奇才,可请神术何等禁术,就算他费尽了心力去补全,最终实施的时候,也出了差错。
魔神降临到了林雪寄的身体里,却没能占据他的身体,甚至连干扰他一下都没能做到。
上辈子,就和这辈子一样,他无情道大成,易见青愤而入魔道,两人立场转为敌对,再到最后,易见青心灰意冷,终至陌路。
过了很久,林雪寄隐约听见有人说,那个为非作歹几百年的魔尊终于遭报应了!他不知死活地去渡什么天劫,结果呢,被他自己的人给暗杀了!
那个时候的林雪寄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只是闪过了那个叫易见青的人对自己纠缠的样子。
他没有多留意,事实上,对于已经无情道大成的他而言,世间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他真正地“留意”。
他仍是按部就班地修行,突破,进阶。无情道毕竟不是魔道,速度没有那么邪性的快,等到他到了化神期,终于要渡劫飞升的时候,易见青已经死了一百年了。
这一百年里,他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易见青。
一次,都没有。
飞升天劫共有九九八十一道,若是心境圆满无缺,度过这八十一道天劫,他便能立刻飞升。
但是他没有。
他捱过了最后一道天劫,却没迎来上界洒下的甘霖,也没听到所谓的仙乐。
而只是听到了一声:“林岫。”
那声音近极了,就好像叫他的人就在他的身后,贴在他的耳边唤他的名字,也低得宛如叹息。
他茫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云层犹未散去的天空,和因为雷劫而疮痍满目的山峦。
这时他又听到了一声:“林岫。”
那声音渐渐的清晰了起来,一字一顿,字字泣血。那个声音在说:“林雪寄,你怎么能忘了我?”
林雪寄的脑海中忽然轰地一响,喉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已经几百年来未曾起过丝毫涟漪的心境毫无征兆地波动了起来,就好像在那冰封了无数年的心底,藏着一个连他这个主人都遗忘了的秘密,而现在,那个秘密终于再也瞒不住,借着天劫的春风,挣扎着破土长出。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夏天,想起那天他看到那人晕倒在他身边时焦急的心情,想起了那人脸上盈盈的笑容。
想起那天在张老爷家,他一抬头,看到烈烈阳光下,有人从琉璃瓦上一跃而下,衣袂翻飞,像一只蝴蝶从院墙的那头飞了过来。
他一片黯淡灰白的记忆里忽然多了一抹明亮的色彩,像是真的有只蝴蝶在里面振翅飞舞一样,他的嘴角不禁带上了微微的笑意,轻声道:“易潇。”
最后他想起,易见青已经死了。
那一抹明亮的颜色,再次变成了和周围一模一样的灰白色。
而易见青死得时候,他在做什么?
啊,对了,他那个时候在剑崖底下练剑。
仿佛一道无形的雷劫突然劈到了他的身上,他猛地身体一抖,睁大了眼睛,心想,他那个时候,居然在练剑!
他明明听到了他的死讯,却没有一点点反应。
假如不是渡天劫,他甚至,到现在还想不起他来。
那他还渡什么天劫!还登什么仙!
多年信念一朝动摇,无法形容的剧痛一瞬间从心口炸开来,林雪寄紧紧地捂着心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数百年苦修而来的修为迅速崩落,他却完全顾不上去修补,只是在一片天崩地裂的绝望里,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记起他是怎样冷漠地告诉易见青,他修的乃是无情道,怎会有情爱;
记起他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易见青。
记起他当年在擂台上,是怎样无知无觉地一剑毁去了易见青的金丹。
最让他觉得绝望又可笑的,是他放不下易见青,他自己却不知道,需要天道来告诉他。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易见青已经死了,死了一百年。
他的境界一落再落,到最后落无可落,开始崩毁的便是他的身体,皮肤,骨骼,血肉,乃至心脏都在飞快地衰亡。
而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只雕像似的跪在原地,浑浑噩噩的意识里,仿佛有一只蝴蝶扇着翅膀从他眼前飞去,越飞越远,渐渐地看不到踪迹,他的心里慢慢地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想,只盼我能随他去才好。
但他没有死。
便是在他灵魂虚弱到了极点的时候,那一直被迫龟缩在他身体一角的魔魂忽然趁虚而入,侵入了他的识海。
一番搏斗后,两败俱伤。
意识陷入无尽黑暗的时候,林雪寄听到了遥远的,模糊的祈祷声。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他回到了数百年前,成了应祈祷而来,占据另一个年轻的自己的身体的“魔神”。
而他,先是和真正的魔神搏斗,后又穿过了无尽的时间长河,意识都差点泯灭,几乎是一被牵扯进从前的自己的身体里,就立刻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他永远也走不出的梦魇。
他回到了过去,却没能挽回任何悲剧,他又毁了易
见青的丹田一次,又对他说了一次“我修的乃是无情道”,又一次,和易见青走到了死局。
他醒来,是在什么时候?
对,是在易见青死的那一天。
那天他莫名的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却又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等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他一眼看到西方有魔气蒸腾,记忆才猛地回笼。
可结果呢?
结果依然晚了。
就是那么巧,就是晚了一步。
他使出毕生修为的一剑,蕴含了他此生最为强烈的念想的一剑,没能救下他前世今生两辈子的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