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想站在吴蔚这边,她只是不想看到魏潇盲目痛苦。
她从魏潇手里抢过车钥匙。魏潇识破她的意图,把钥匙抢回来,平复心情,把她塞进副驾驶座:“我没事。”
窦小野看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有些迟疑。
魏潇开始倒车。
反光的后视镜里有个瘦弱的身影追了过来,窦小野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是吴蔚。她偷偷看一眼旁边的人。魏潇只是在倒车好像没有看到,脸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突然冒出来,这太突然了,换谁都接受不了。
车子缓缓驰行,蓦地魏潇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皱着眉掐断。下一秒又响,她又掐……
没有第三次。
“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客服机械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看着那辆车子渐行渐远,吴蔚才清楚地意识到,魏潇真的走了。
魏潇不愿意听她说完。
头顶着太阳,她却如坠冰窟,瘦弱的身板抖了抖。她不顾行人的侧目,掩面哭泣。
她哭了很久,手机铃声响起来那一刻,她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可是举起手机一看,又不免失落。
不是魏潇……
怎么可能是魏潇?
她凉薄地笑笑,胡乱抹了抹眼泪,按下接听:“老公……我在外面。”
“声音怎么了?你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现在在哪里?”手机那头的人很着急。
吴蔚心里五味杂陈。他们已经结婚二十几年,女儿已经到了和男朋友谈婚论嫁的年纪。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他还是习惯地把她当小孩。她知道这个男人深爱她。
他能原谅她当初的隐瞒吗?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在这个宠她爱她的男人面前,吴蔚再也没办法克制,哭泣道:“老公,我看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她?谁啊?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是我另一个女儿。”
“……”
“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瞒着你,我错了,我愿意跟你坦白一切。”
“……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好。”吴蔚捂着嘴巴,声音嗡嗡的,“老公,谢谢你。”
……
车里。
魏潇兀自沉默。
窦小野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中途等红灯的时候碰了碰她的手。
魏潇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这么多年,我爸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一句她的坏话。”
窦小野被这完全没有任何前情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懵,她不明白魏潇想表达什么。魏潇突然放开了她的手。
绿灯了。
“……”窦小野只好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下去。
旁边是她怀孕七个月的老婆,魏潇开车不敢分神,她开得很慢。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车子停在魏建荣住的房子楼下,她没有动。
这逼仄的空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把车窗打开,抛开杂念,开始想一些关键问题。
从小到大魏建荣从不主动在她面前提到她母亲,除非她问:“妈妈去哪儿了?”
没有任何善意的谎言,魏建荣总是直白又简洁地告诉她:“你妈妈死了。”
四岁的小孩并不明白死亡有多可怕,魏潇只知道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痛哭了一场,最后没心没肺地忘了。
直到长大后,已经能明白事理的她听到魏建荣道出真相:“怪我没本事,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所以你妈妈不要我们了。”
从那时候起,魏潇对于那个抛弃他们父女的女人的无感就变成了怨念。
那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她想。
可是就在今天,那个女人出现了。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告诉她没有忘记她,告诉她爸爸对她不好,所以她才想自杀。那个女人说:一切都是魏建荣的错。
是这样吗?
到底谁在撒谎?
到底是在隐瞒?
窦小野陪她坐了很久,久到腰酸屁股疼,魏潇才把车门打开。
“咔哒——”
像是心里那道封锁的门开了。
魏潇下了决心般对她说:“走吧。”
魏建荣正在家里和三个邻居打牌,看到她们进来只抬了下眼皮,说厨房里有吃的让她们先垫垫肚子,到点他再做饭。
魏潇严肃地说:“爸,我有话要跟你说。”
魏建荣注意力从手里的牌转到她脸上,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他好言好语地把那群牌友打发走。
大门一关,魏潇开门见山地说:“我妈当年为什么自杀?”
窦小野想提醒她委婉一点也来不及了……
魏建荣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跳:“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是这样的,我们刚刚看了一部很感人的关于母爱的电影,电影里那位伟大的母亲最后自杀了,潇潇她很伤心,就……联想到了她妈妈。”窦小野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魏建荣没有怀疑,扯了扯裤腿坐在她们对面,先是重重一声叹息,才说:“你妈她对我有怨气。”
“为什么有怨气?你不爱她了?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窦小野被魏潇这连续的三个问题弄得心惊肉跳。
“当然没有啊!”魏建荣有些不满地猛拍自己大腿,“你这丫头怎么会这么想!”
“那她到底为什么对你有怨?爸,我要听真话,请不要再用小时候那种含糊的理由糊弄我。”魏潇严肃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咄咄逼人。
魏建荣愣了愣,垂眸,沉思片刻,说:“我没有糊弄你……”
“当年我们家太穷了,我承诺要给她幸福美好的生活也没有做到,你妈对我有怨言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自杀,大概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
他说的,和吴蔚说的几乎是两回事。
魏潇心里一沉:“你觉得这是她自杀的直接原因?”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魏建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魏潇深吸一口气,说:“难道不是因为她得了产后抑郁症?”
“你听谁说的?”
“别人。”
魏建荣没有追问她这个“别人”是谁,他紧抿着唇不出声。
这种突然的沉默让魏潇心里动荡起来,她不敢相信这个从小陪伴她成长的父亲是间接害“死”她母亲的刽子手。
房间里还残留着牌友们抽烟的味道,她心里焦躁不安,起身打开窗户通风。她坐回来的时候,听到魏建荣说:“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
错在哪了?这才是魏潇想要听的,是决定她理智偏向哪一边的关键。
魏建荣抓了抓刚修理的头发,声音沉重:“我没读过几年书,在小渔村那种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人听说过产后抑郁症这种病。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妈生完你情绪反复无常是因为病了。”
“那个时候她整天和我吵,还不准我去外面打工。可是你刚出生,你奶奶身体不好没办法干活,家里只有我一个劳动力,不干活我哪来的钱养这一家子?”
“后来吵得烦了,我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那个年代手机还没普及,你妈就打电话到我工作的地方,天天吵着让领导把我辞掉。因为这件事我换了好几份工作。”
“我知道你妈想要什么,可是男人的责任又不是只有谈情说爱,我当时心里真的很烦,工作压力很大,怪她不体谅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到这里,他闭上眼睛。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受不了跑去跳海……你当时还那么小。”
“要是知道她那是病了……我应该先带她去看病。”
“说到底还是怪我没本事。”魏建荣浑浊的双眼看过来时,那里面隐隐有水光,他哑声说:“潇潇,我不想骗你,你妈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的疏忽让你那么小就没了母亲,你如果要恨我……那就恨吧。我无话可说。”
这番话他断断续续讲了五分钟才讲完。
魏潇心情从谷底跌到了地表之下,此时此刻,她心中没有爱,也没有恨,但也不平静。
嘴里微微苦涩,她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看着她开始长白头发的老父亲,问:“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吗?”
“潇潇,如果你妈还活着,你可以怀疑我是为了和她争抢才说谎骗你,可是你妈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有必要骗你吗?”
“……”
确实没有必要。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她妈妈其实没有死……不仅没死,还成了别人的老婆,为别人生儿育女,成了令人羡慕的富太太。
这些,魏潇不打算告诉他。
她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究竟谁对谁错,谁应该被原谅,思考到最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根据这两个人说的话,沈慧自杀的过错绝大部分责任是在魏建荣这边。死去的沈慧才有资格评论谁对谁错,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可问题的关键是,沈慧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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