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佳佳,你听不出我声音?”
原来是李佳佳……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只是魏潇静不下心去判断。寒暄的话也没时间说了,魏潇语气飞快:“我马上给我朋友打电话,谢谢你啊李老师。”
“不客气。”
魏潇点了挂断,手指在通讯录里搜索栏里搜颜韵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被冻坏了,她手指在上面戳了好几下都没反应,加上手抖得厉害,她试了好几次才打出字母Y,找到颜韵的号码使劲摁了下去。
“喂?”
颜韵声音响起那一刻,她如同等来了救星,说:“小野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挂水,我现在还在外地,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看她?”
“没问题。”颜韵想都没想就说,“哪个医院?”
“三医院。”
“行,我马上过去。”颜韵说,“小野身体素质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这个……回头再说吧。”
颜韵也不是墨迹的人,说:“我这就过去,到时候电话联系。”
“嗯。谢谢。”
“跟我还客气。”
跟颜韵确实没什么好客气的,魏潇想笑,发现自己笑不出来,直到那边挂断了好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收起手机,对沈青青说:“快点儿。”
“小野晕倒了?”沈青青终于有机会问她,“是低血糖吗?”
魏潇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沈青青显然也是关心窦小野的,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什么?小野没有低血糖,而是因为她怀孕两个月加上今天大量运动身体虚弱所以晕倒了。那恐怕沈青青要刨根问底了——为什么小野会怀孕?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怀孕?
为什么?
候机一个小时,飞行两个小时,从机场大巴到医院又要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魏潇来说都是煎熬。
这四个小时里,她想了很多,最后却不记得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眼前就会出现那张彩色照片——模糊的一团肉,已经能清楚分辨出胎儿的头和手脚……一个鲜活的生命,血淋淋的事实。
大脑已经麻木,手机震动了一下,魏潇身体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前方行驶的车流,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你手机响了。”沈青青提醒了她。
魏潇拿起手机一看,点开未读消息。
颜韵:“小野已经醒了,心情好像不好,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魏潇没有回复颜韵的消息,退出微信找到窦小野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倒是很快接通了:“潇潇——”窦小野喊完她的名字就没了声音。
“醒了?我和青青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你饿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等会儿给你带上去。”
“我……什么也不想吃。”窦小野说,“我想回家,你快来接我。”
“好,我马上到!”魏潇转头对沈青青说,“开快点儿。”
沈青青表示很无奈:“前面就是医院大门了,堵得要死,我怎么快啊?”
“开门,我自己过去。”
魏潇横冲直撞从医院大门跑到了输液室,看到窦小野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坐在病床上发呆。
三人间的病房,窦小野坐在中间,左边是个老大爷,右边是个小孩儿。护士在给小孩扎针,小孩又哭又闹,被他妈妈按住,护士一针扎进屁股,小孩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哭声震天动地。
窦小野娇小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落寞单薄,好想抱抱她。
魏潇带着狂乱的心跳走了进去:“小野,我来了。”
窦小野听到她声音看了过来,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欣喜,随即变成了惊慌。她站了起来,却不敢前进一步,两只手稍显局促地抓着裤腿。
魏潇来了。
魏潇终于来了。
她知道了吗?
肯定是知道了。
她心里怎么想?
她要跟她说什么?
窦小野心情跟过山车似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
魏潇冲过来抱住了她。
她身体得以维持平衡,想抱抱魏潇,两只手抬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魏潇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放开她,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窦小野知道自己现在脸色肯定很不好看,她扯了扯嘴角,说:“没事,医生说可以回家了。”
“颜韵呢?”
窦小野指了指关着门的洗手间。
“那我们等等她。”魏潇说,“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我让青青去办。”
窦小野按住她欲拿手机的手,说:“已经办完了。”
“你手怎么这么凉?”魏潇吃惊地看着她的小手,牵起她的手心疼地揉捏。
她们这样又搂又抱又摸的,旁边的老大爷一直看着,窦小野脸微烫,试图把手抽回来。魏潇却把她的手包在手心,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我们回家?”
“……嗯。”
魏潇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也明白现在时机不对。她不知道窦小野是不是和她现在一样的心情,但她能感觉到,窦小野也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窦小野的东西只有一个包和一件外套,魏潇把包挂在脖子上,过去拿外套时,看到了搁在床头柜上的病历本和一个封口袋。她把病历本拿起来翻了翻,看到“宫内孕”“早孕八周”这样的字眼时,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她不敢去看窦小野的表情,从封口袋里抽出一张东西,看到了那张彩图。
这张彩图之前颜韵已经发给她看过了,可是亲眼摸到看到还是不一样的。魏潇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她发现除了疑惑和担心,她并没有想太多。她把那张彩超重新放好,拿起外套帮窦小野穿上。
“外面很冷,穿好。”
窦小野从来就不怕冷,但也没有抗拒,看了看她手上的病历本,目光回到她脸色,嘴唇动了动:“潇潇,我……”
魏潇帮她把拉链拉上,打断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她把窦小野冰块一样的手揣进衣兜。
窦小野心情复杂。
魏潇不让她说,是害怕听到不想听的内容吗?
她恨自己不是魏潇肚子里的蛔虫。
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冲水声,紧接着颜韵走出来,看到了魏潇:“来了?”
“嗯。”魏潇点点头,“走吧。”
三个人各怀心事出了病房。
魏潇拿出手机给沈青青打了个电话,让她别上来了在下面等着,刚放下手机,听到颜韵说:“你要不要去趟妇产科诊室,听听医生怎么说?”
魏潇茫然地看着她。
颜韵果然什么也没有问,但她知道颜韵此刻心里肯定也有很多疑惑。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魏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颜韵的话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看着窦小野,说:“我去问问医生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你们先下去吧,青青在大门口等着了。”
“我和你一起去。”窦小野说。
魏潇愣了愣,看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说:“你去车里等我。”
“我要和你一起去。”窦小野固执地说。
“你们都去吧。”颜韵说,“她一个孕妇也应该了解清楚。”
颜韵走后,她们去了妇产科诊室。
下午问诊的人不多,很快轮到她们,魏潇带着病历本和那张彩超进去,医生跟她们说了些注意事项。魏潇认真听着,还拿手机录了音,最后问医生:“我太太今天晕倒了,需不需要开点药增强免疫力什么的?”
医生听到她说“太太”两个字时眼神有些异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眼睛一亮:“你是那个魏……魏什么来着?拍广告那个模……”
魏潇来得匆忙没戴口罩没戴墨镜,这会儿也顾不得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更没有心情搞什么粉丝见面会,她抢在医生喊出她名字之前又问了一遍:“需要吃药吗?”
这医生还算有职业操守,见她不愿说,言归正传:“增强免疫力多注意饮食和休息就行了,可以适当运动,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同房。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开点叶酸和维生素拿回去吃。”
“那就开这两个吧。”魏潇说。
医生“嗯”了一声,目光转向电脑屏幕,抓着鼠标点了几下,说:“早孕期胎儿还不稳定,药最好不要乱吃,你们这是第一胎吧?可以找这方面的书……”
“医生,不用开药了。”一直沉默坐着的窦小野说。
“不开了?”医生看着她。
魏潇也看着她。
“不开了。”窦小野斩钉截铁地说,她看着医生,“可以打掉吗?”
略显尖细的萝莉音其实没什么重量,魏潇却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小野,你在说什么?”
医生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放下鼠标,例行公事地问:“你们不想要?”
窦小野点了点头。
医生看了一眼魏潇:“你太太好像不是这么想的,要么你们先自己商量好?药就先别开了。”
“……”窦小野有些愣神,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医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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