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点起一炷香来对照着时间,霍池冰起初盯着香看,后来闭上了眼睛,那漫长的时间让他无法再去看它,就像凌迟一样。
霍池冰脑中满是他烧毁的画,画中所发生的事情随着他的臆想,整个过程渐渐明晰,原来那画并不是狐妖的意淫,而是完全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只要他开口服软,就……
他不能向狐妖屈服,那只会让他在以后斩杀狐妖时平添屈辱。霍池冰双唇紧闭,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说出任何一个字。
一炷香燃尽,沈鸢顿觉无趣,他再次走到霍池冰面前,俯身亲了一下霍池冰的脸:“道长,你骂我的我记住了,希望下次再见时不要做出自相矛盾的事才是,那时候就不是在梦里了。”说完,他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霍池冰坐起身,夜色深重,窗外几声鸦叫,他身处黑暗中,另一张床上的沈鸢睡得正熟。他想过去看看,可想到沈鸢和狐妖长得一样,一股奇异的羞赧之情涌上来,他便下了床,找出备着的安神药材,到厨房煎药去了。
还好是梦。
第二天一早,霍池冰刚醒,沈鸢端着铜盆进了屋:“道长,来洗把脸吧。”
霍池冰在内心说服自己,沈鸢和狐妖只是外表一样,内里不同,且前者是人后者是妖,品性可谓天差地别。他勉强直视着沈鸢:“多谢。”
沈鸢看到霍池冰不经意间通红的耳垂,摸着脸问霍池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霍池冰拿过毛巾:“没有。”
“那就好。”沈鸢看出了霍池冰眼神中的闪躲。
若是霍池冰知道他破口大骂的人就是和他同住的人,他又会是什么态度?
霍池冰看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对沈鸢生出厌恶来,是那狐妖幻化成沈鸢的容貌,狐妖做的事情和沈鸢无关,只是……这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放在一个书生脸上,总有些不太合适的样子。
不同的是,狐妖对他做出的事情是他毕生之耻,让他想将狐妖千刀万剐,而和沈鸢则有如沐春风之感,虽是胆小,倒也有趣。如果狐妖见到他和沈鸢走得近,不知道会不会气急败坏?
不对。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说不定就是看了画才会梦到奇怪的东西,他不能忽略这种设想。退一万步说,即便狐妖真的入梦,那说明狐妖已经失了耐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他和沈鸢面前。
无论如何,狐妖都是他的头号诛杀对象,霍池冰准备沿用他的计划,虚情假意不需要练习。
霍池冰擦完脸,拧干毛巾搭到一旁,他翻了翻沈鸢桌上的书,随口说道:“将来你高中入仕,再娶妻生子,过得不知道要比我快活多少倍。”
“入仕或许吧,娶妻生子就算了。”沈鸢问过沈三,沈三也和他一样,所以不会成亲的。
“哦?”霍池冰在等一个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难道不好么?”
“是很好,可我是……”沈鸢大喘气作犹豫状,“我是断袖。”
沈鸢的回答正中下怀,霍池冰说道:“原来如此,刚才是我唐突。”
“道长除妖卫道,人生之快意未必不如我,不说挚友,如有两三红颜知己排遣思绪,那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沈鸢又说。
“红颜知己么?”霍池冰似是自嘲,“我怎么会有红颜知己呢。”
沈鸢等霍池冰亲自戳破这层窗户纸:“这……”
霍池冰压低声线,向来冰冷的语气破天荒带上一丝暖意:“你是断袖,我亦是。”都不会付出感情,喜欢的是男子还是女子很重要么?
霍池冰在他面前承认了,意味着沈鸢迈出成功的第一步,万事开头难,开头过了,那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霍池冰会明白,明白他爱的是沈鸢本身,不受人或是妖的身份限制,这就是沈鸢最大的心愿。
能和他说这些,不像是反感他的样子。沈鸢问霍池冰:“道长年少有为,追求者甚众,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人能入眼?”
“什么样才算入眼呢?”霍池冰笑着反问沈鸢,“想每天同你说说话,算不算入眼?”
在两人把话说开之前不能高兴太早,沈鸢又推回去霍池冰抛来的问题:“那当然取决于你。”
要杀狐妖自然越快越好,但和沈鸢演演戏绝不能急于求成,霍池冰最后笑了笑,没再接话,有时候犹抱琵琶半遮面比点明要好。
狐妖一直在白月寺附近出没,霍池冰一天解决不掉狐妖,就会在寺里多住一天,也就是和沈鸢同住,沈鸢几乎要忍不住多现身作乱几次了。
这样过了几日,某天中午霍池冰刚进屋,烧鸡的香气立刻飘满了整间屋子,他将烧鸡放在桌上:“快吃吧。”
沈鸢坚称他有一点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旁边的人不吃,而是看着他吃。霍池冰无奈,只得每顿饭象征性和沈鸢一起吃点。
沈鸢端着两碗饭从厨房回来:“这么好的烧鸡,道长破费了。”
“没有,你底子虚,光靠服药调养不够,虽说不必顿顿大鱼大肉来补气血,可平时吃一些也是有必要的。”霍池冰坐下饮茶看着沈鸢,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倒是像偷鸡的狐妖,性情则不是,狐妖阴险狡诈放浪不堪,沈鸢温和端方进退得宜,狐妖靠妖法有了和沈鸢一样的外貌,却空有一副皮囊,内在仍是丑恶的妖类。
他不应该想到这儿,因为他不由自主想到了狐妖画皮被揭掉之后的丑态。霍池冰喝了一大口茶想压下涌上来的干呕感,不小心呛了,上不来气。
“怎么了?”沈鸢没动筷子,拍了拍霍池冰的背顺气,“以后早上不要不吃东西。”
霍池冰一转头,和沈鸢靠得极近,这次他又不由自主了。他想起那天在梦中,狐妖制住他的身体,纠缠着他不断亲吻,以及掠夺般的占有,那双对他施了媚术的眼睛,和眼前这人的一样。
而他排斥那种感觉。霍池冰一把推开沈鸢,见沈鸢愕然又勉力解释道:“我听到了狐妖的声音,你先到里屋,那里的阵法最强。”
还好推的方向是里屋,他可以随便编造些理由,给这个对妖一无所知的书生。
第186章 剧本之聊斋篇(六)
没过多久, 霍池冰到里屋去叫沈鸢:“好了, 出来吧, 饭菜还热乎着呢,我们快点吃。”
“嗯。”沈鸢小步走出房间, 左顾右盼,“多亏道长的阵法,我才免受狐妖所扰。”玩起贼喊捉贼的这套来,他确实很擅长。
沈鸢惭愧道:“唉, 我天生胆小,这副表现让道长见笑了。”
沈鸢尚未在他面前展露出更多的胆怯,霍池冰不由得动了坏心眼, 他说道:“有人生来胆大,有人生来胆小,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就拿狐妖来说, 人一旦被袭击, 眼前就是獠牙和利爪, 牙上还沾着涎水, 一口下去……”
沈鸢放下筷子缩回手:“道长,你就别吓我了。”他从来都没害过人,更别说像霍池冰说的那样,以狰狞的姿态去攻击人。
“这怎么算是吓呢?只是先将吓人之处讲给你, 以后万一再见到狐妖, 心里好有个准备。”看到沈鸢强自镇定的样子, 霍池冰明白了为何狐妖会选择吓唬他。
正经而规矩的读书人, 遇到妖就被吓得浑身发抖,体虚仍一路从白月寺跑进城,到被栽赃时百口莫辩,因为根本没被诬陷过,不知如何应答,不吓他吓谁?
“我先吃饭了,是你说要快点吃的。”沈鸢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好吧。”霍池冰也动了筷子。
午后天色阴沉,是现身的好时机,沈鸢趁霍池冰出门,在屋里布置好他的幻影分-身,自己溜了出去。
霍池冰正在外边闭目打坐,他岿然不动,任狂风大作吹乱他的长发。
有什么东西倏地跳进他怀里,向来耳力敏锐的他都未能察觉,霍池冰睁开眼,一只狐狸仰躺在他怀中。那狐狸毛色雪白,有条蓬松的大尾巴,见他愣着,还拿尾巴蹭了蹭他的脸,哼哼唧唧地叫着。
这是在撒娇。
霍池冰揪着白狐的尾巴,恶狠狠将它掷出:“畜生。”
半空中白狐化作人形,沈鸢稳稳落在地上,正如那天霍池冰梦中所见:“道长,别来无恙。”
霍池冰多次欺骗自己,那天只是他荒唐的梦境,只是他得知狐妖用了沈鸢的容貌后,看过画所产生的幻觉,这一切在狐妖现出人形时彻底被打破。
他拔出剑,几道凌厉剑气直冲沈鸢而去:“我要杀了你!”
沈鸢一挥袖子,悬空躲过霍池冰的剑招,随着霍池冰的攻势不断躲避着,衣袂纷飞间打过去的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招。
沈鸢只是躲,并不和他真正过招,花招于霍池冰与侮辱无异,他下手愈发凶狠。
“道长,你说我相貌丑陋,可你却和一个书生同住,那书生和我长得一样,难道是因为想我所以找了他排解么?”沈鸢问霍池冰。
霍池冰收了手:“一样又如何?同样的外表,你这样下作的妖永远都比不上他!”
“你恼羞成怒了。”霍池冰的态度让沈鸢笑了出来,“以为那只是你一个人的梦,梦里和你温存的是书生,结果今天见了我,才知道我就是你梦里的人,梦里的事都是我做的,我说得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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