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引,唤醒魔尊之灵。
蔺石心底轻叹,眼睁睁地看着体内鲜血几乎被抽空,疯狂涌入了阵法内。
阵法中,骤然出现一道可怕的血色涡流,顷刻间化为无数道血剑,将严子真和周天禄的身体射穿。
一切都太快了,严子真眼中露出不敢之色,他疯狂运起灵气抵挡,再也顾不上遮掩自己的魔气。
此刻的周天禄,感受到了严子真身上的魔气,短暂地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股魔气……他太熟悉了。
当初,他和严子真遭到血魔宗余孽的追杀,赤霄为了保护他们险些折损。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当晚,他们却遇到了另一个魔修。
周天禄为了保护严子真受了重伤,等他醒来时,那魔修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道周天禄至死也不能忘记的魔气。
严子真说那个魔修突然出现,赤霄为了保护他们二人已彻底毁灭,连碎片也未曾留下。
周天禄僵硬地转过身子,凝视着严子真。
原来,那个夜里偷袭他们的魔修不是别人,正是严子真。
严子真看着周天禄渐渐变沉的目光,又看着自己手中翻腾的魔气,明白周天禄知晓了一切。
周天禄一步步地朝严子真毕竟,仿佛承受着世间最残忍的酷刑。此刻,往昔重重一一串联起来,原来所有的真情都是假意。
严子真面色不变,手却轻轻颤动,他知道,周天禄有多恨他,便有多在意他。
忽然严子真想起先前为了骗周天禄自爆,他有意装作自尽之事,一时间便计上心头。他闭上眼,露出了疲惫又释然的笑容:“周天禄……你可知当初我从流光镜中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有一日你会用赤霄杀了我。我真的很怕,所以那一夜,是我杀了赤霄,我本以为,赤霄不在了,镜子里的画面就会破解掉,可终究逃不掉啊……我这一生愧对你,只有拿命来偿。方才,你又何必救我,又何必牺牲自己!我……若是我就在那一刻死去该多好,在你记忆中,我还是初见时一身无染的我,而非如今坠入黑暗的我……”
周天禄步子一停。
严子真奋力支起身子,脑中盘算着如何趁着周天禄不察,将他击杀。他思索着,并未意识到怀中的流光镜已掉落在身侧。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严子真的芥子袋嗡嗡颤动,一座书楼从里面飞了出来,正是当日严子真让风长平取走的方府书楼。
此刻,原本紧闭的方府书楼,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大门轰然开启。
一股强力的吸力,将严子真、周天禄、流光镜以及沈白霄通通吸入了书楼之中。
阵法外,蔺石身子蓦地站起,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这书楼他曾查探过,只是一座极普通的书楼。可刚刚,他竟然从书楼里感应到了方淮的气息。
莫非书楼中暗藏方淮的传承?
蔺石眼中掠过寒意。严子真他们进入书楼后,他便失去了和严子真的联系,无法再用牵思查探严子真的思绪。
若是严子真在书楼中意外得到了方淮传承……
一想到这个可能,蔺石不再犹豫,用传音玉联系各大宗门,将天目宗妖灵幻境并非幻境,而是当年封印魔道祭坛之事告诉了他们,并说如今封印松动,希望众人携手重新封印魔道祭坛。
当日天目宗修士王辰逸之子命丧妖灵幻境,他离开宗门后被人追杀,以为是宗门要斩草除根,愤然入魔,后又被血魔宗所救。
王辰逸将一块照影玉牌交给了血魔宗,此玉牌能以灵气催发,将方圆二十丈内的景物映照其中。血魔宗打开了玉牌,认出了妖灵幻境就是当年天目宗封印魔道圣地“幽冥祭坛”之处。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想找到当年的祭坛,却遍寻无果。未曾想到,所谓幻境只是一道障眼法,妖灵幻境中虚虚实实,将真正的封印地藏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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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
方青羽和陆云华并肩站在天目山头上,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修者,目光闪动。
昨日,周天禄正在教方青羽功法,身影却蓦然消失。方青羽大惊之下,立刻去找陆云华告知了此事。陆云华查探一番,猜测周天禄是被严子真用山海一瞬召唤走了,心中微微一松。
可方青羽却觉得心口直跳,他见识过严子真的真面目,心底对周天禄的处境很是担忧。果然,半日之后,陆云华发现天目宗的护山大印竟有松动之象。
平日里,护山大印一分为二,分别被周天禄和严子真握在手中,依靠他们的灵气运转。此刻,大印松动,预示着两人正面临险境。
陆云华立即招来门中精英弟子,吩咐他们运功守卫护山阵法。许多年未曾出山的他,终于推开山门,准备去洞阳派查探真相。
可他还未离去,便看到了山下密密麻麻站着的修士。
陆云华目色凝重,就在一个时辰前,各大宗门的掌门传音,要求打开妖灵幻境一探究竟。若是不能确认封印完好,他们绝不离去。
可开启妖灵幻境的信物在周天禄和严子真手中,陆云华无法打开妖灵幻境。
此时,有人取出照影玉牌,将当日之事投射在天穹上,所有人都惊呼不已,心中涌出惧怕之感。
这可是千年以前的妖兽啊,天目宗竟将这样的妖兽养在所谓幻境中,到底存的什么心?
愤怒的正道修士们,纷纷祭出法器、灵符,霎时间,风柱扫荡、雷电噼啪,整个天目宗都被震得摇摇欲坠起来。
陆云华扭头看向青羽,低声道:“青羽……你,去将神兵冢打开吧。”
方青羽身子一震,问道:“师叔祖……你怎么知道……”
陆云华道:“怎么会知道你偷偷开启阵法,将法器放出之事?”
方青羽眼中震惊之色更浓,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陆云华轻叹一声,终于将深埋心底的隐秘之事说了出来。当年灭魔之役,为了彻底封印魔道,易别情等天目宗弟子甘愿以身为饵,将血魔宗精锐子弟引入雪山。
临行前,易别情告诉陆云华,让他不要顾及他们。他们会拖住所有魔道弟子,而陆云华就可以趁此机会直接用阵法封印雪山。
易别情还让陆云华答应他们一件事,百年后开启阵法,让里面的神器重回宗门。
陆云华这才知道,原来易别情他们早就打定主意,在最后一刻,将法器收回丹窍,以血肉护他们周全。
之后,易别情又让云华布下阵法,夺走法器记忆,让他们安然留在天目宗。同时,还让陆云华抹去他们的一切痕迹,无论是研心阁的记载,又或是他们的命牌。
陆云华最终许下誓言,答应了易别情的请求。
此时的陆云华,心中很是不解,不明白为何易别情他们如此看重自己的法器。当年陆云华承受过神兵劫之苦,身体受创,此生飞升无望,从此恨透了法器,多年来从未动过要炼化法器的念头。
百年后,陆云华含泪从弟子堂中,将师兄们碎裂的玉牌取走,又将所有书册中关于师兄们的一切抹去,这才重新开启了阵法。
陆云华站在雪山之下,回想百年前的今日,心底一阵锐痛。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当日师兄割舍不下自己法器的原因。
百年之后的他,并无什么变化,唯一变的,是他也有了法器。
这是一支毛笔,外表极为普通,或许不该称之为法器。
偶然的一日,陆云华发现自己常用的毛笔竟有了灵性,他第一个念头是将其毁掉。
可他,实在是太寂寞了。
身上背负的罪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日还要承受别人的责难,却只能一言不发。
那时的他,也不过二十三岁。
后来有一日,他回到屋中,回想往昔竟落下泪来,原本静静搁在桌上的毛笔,兀自飞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用笔尖软豪,擦去了他的眼泪。
陆云华冷寂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他忽然就决定,这支毛笔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法器。纵然这毛笔没有半点攻击之能,甚至不能给他描绘道符带来丝毫的益处,陆云华也毫不在意。
陆云华收回了记忆,将目光投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上。
今日出门时,他将毛笔独自留在殿中,又布下了一个极难破解的阵法,想来,毛笔一定很害怕吧。
陆云华摇摇头,他知道一旦打开阵法,那些愤怒的法器就会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撕碎。
若是他侥幸逃脱,就给那支毛笔一个名字吧,从此以后,毛笔就会真正成为他的法器。
陆云华抬头,望向高耸山巅和浩荡奔流,其实那名字他早就想好了。
山海倾。
并不是威势极强,足以令山海倾倒之意。而是,在山海间一见倾心。
陆云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解开了雪山的封印。
轰。
几乎是在一刹那,无数法器飞入天际之上,天穹中布满了金色、冰蓝色、赤色的光华。
法器从四面八方撞击着天目宗,宣泄着心中的恨意。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以性命
陆云华此时修为也大涨, 立刻运起功法,将布在山中各处的布阵石唤醒,困住了天际之上的法器。
眼看阵法就要大成, 长情剑不知从何处飞来, 竟直接斩断了陆云华的左臂。
陆云华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不再掩盖周身气势, 直接朝长情剑攻去。
两人缠斗之中,长情剑再次挥剑, 想砍下陆云华的右手,阻止他绘制阵法。眼看就要得手,一只毛笔忽然斜飞而来,重重击在了长情剑的身上,令长情剑的剑峰微微一错, 避开了陆云华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