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被佟亦昆说可爱,俞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我们先来想一下画什么吧。”俞想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佟亦昆问。
“麻烦您先站到那里可以吗?”俞想指着落地窗前的位置说道。
画肖像画和人像摄影有些相似,但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俞想让佟亦昆随便做出一些姿势,以供他寻找灵感。他却只是用眼睛看,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要画些什么。
在国内时,俞想绘画的题材大多都是一些所谓“社会底层”的人,他绘画的主题同国内传统现实主义风格很像,视角凝视得很集中。
而到了国外,因为环境和俞想自己的心境,他又产生了很多复古风格的灵感。
只是,佟亦昆这种人从来没成为过俞想笔下的模特。
他为安歌画画、为娱乐圈的明星画画,往往都是对方指定主题,他只需要将想法付诸实践。
而面对着佟亦昆,俞想不知道该画些什么了。
因为他没从佟亦昆身上看出明显的特点来,通常来说,值得创作的人物本身都有其自带的特点。
《拾穗者》画中的农妇自带着柔和的庄重,《父亲》这幅画中的农民,在沧桑中生出了浓重的质朴。
但佟亦昆,在俞想的画家视角审视下,他太过平面化了。
他穿着衬衫西裤,身材挺拔健壮,没有佝偻的脊背,没有沧桑的面庞,没有丰腴的身体,同样没有忧郁的眼神。
这不是个适合当模特的人。
俞想的眉头渐渐锁紧,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
“怎么了?”佟亦昆问道。
俞想咬着铅笔的尾巴,摇了摇头:“不太对。”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麻烦你脱一下上衣。”
“嗯?”佟亦昆微微眯了下眼睛,神情有些微妙。
但俞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不是在让佟亦昆脱衣服,而是让他喝口水一样。
俞想继续愁眉苦脸地咬着笔,佟亦昆笑笑,解开了领带,脱掉了衬衫。
佟亦昆的肌肉很发达,脱掉上衣后,露出了大块的肌肉。他的肌肉很结实,不像是在健身房中撸铁练出来的。
佟亦昆在俞想的指示下转了一圈。在他背对着俞想时,俞想突然叫道:“佟先生。”
“嗯?”佟亦昆突然回头,却看见俞想眼神一亮。
“有了!”
“有了什么?”佟亦昆问道。
“有了想法,我知道该画什么了!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好。”
俞想用铅笔迅速地打下草稿,然后放下笔说:“好了。”
“这么快?”佟亦昆说着凑了过去,站在俞想的身后看着他的草稿。
俞想的草稿只有上半身,从腰向下都是虚化的线条。
“哎?只有上半身?”佟亦昆问道。
“是的。”俞想还在轻轻用笔勾画着细节。
“为什么?”佟亦昆笑着看向俞想的侧脸,他突然凑近了俞想,压低声音在俞想耳边说道,“下半身也可以画的。”
俞想被佟亦昆呼出的热气吹的发痒,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大概是俞想的反应太大,佟亦昆恢复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抱歉,我是不是冒犯了。”
“没事。”俞想揉了揉耳朵,也默默拉远了和佟亦昆的距离。
“所以你到底想画什么呢?”佟亦昆给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眼神。
提到画,俞想又恢复了兴奋:“我想画一幅浪漫主义作品。”
“浪漫主义?你不是现实主义画家。”
“是啊,”俞想点头,“但我突然有了浪漫主义的想法。”
俞想是突然有这个想法的。
佟亦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不真实了,好像他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而不真实的人,本身就和现实主义无关。
所以,最开始俞想想不出要如何创作这幅肖像。
但看到佟亦昆的回眸,俞想突然懂了,现实主义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浪漫主义也是一样。
在凝视佟亦昆的时候,俞想仿佛看到了宫修筠。
那一瞬间,俞想的脑海中喷薄而出的是宫修筠身上衍生出的幻想。
“我会让你满意的。”俞想说道。
而佟亦昆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道:“我相信你。”
*
宫修筠到苏黎世时是当地时间的中午,他下飞机后直奔俞想的公寓。
这一路,宫修筠都紧紧地绷着脸,看着车窗外,当地的司机觉得他不苟言笑有些吓人,但只有常年跟着他的助理知道,宫修筠其实是在紧张。
到了俞想的公寓,宫修筠上到二楼,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俞想公寓的房门是开着的,而且里面传来了陌生的男声。
“这……”助理有些慌,他明明事先调查得很好了,俞想就住在这里,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宫修筠却还是提步走了上去,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房间内的男声也更加清晰。
“是摆在窗边的吗?”
“好的,我找到了,会一起带过去的。”
“我明天下午到,会把你的画一起打包带回来。”
在俞想家中的正是李太白,他在帮俞想收拾俞想忘了带走的东西,给他人肉带到巴黎,再将他最近完成的画作带回画廊。
他夹着手机,两只手捧着一堆东西。一回身,却差点撞到了宫修筠身上。
“Oh my gosh!”李太白手中的颜料吓得洒了一地,“Who are you?”
“我是俞想的男朋友,”宫修筠说道,“你是要去找他吗?”
李太白一脸疑惑地看着宫修筠:“他没告诉我们他有男朋友。”
“他和我生气了,才自己来了这边。”宫修筠说。
“你确定?”李太白见宫修筠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你是要过去找他吗?我可以替你去,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李太白还是不太相信:“你有什么证明能证明你的身份吗?”
宫修筠打开Google界面,输入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
“哦!你居然是企业家!”
“我还知道,他喜欢吃日料,不会做饭,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很差。平时脾气很好,但有人惹他就会变得很差。对人真诚,前提是你不能欺骗他……”
“够了够了!”李太白连忙说,“我现在相信了,我带你去找他。”
第53章 修罗场
在有了灵感后,俞想下笔飞快,很快完成了为佟亦昆创作的肖像的基础。
这日,俞想正在潜心完成作品,公寓的门被敲响,是李太白的声音:“想!是我,帮我开一下门。”
俞想手上拿着一把笔,还端着一个调色盘。听见敲门声,他把笔叼在嘴里,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来了——”
“Surprise!”李太白张着双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把两手拿的,和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依次放下:“你的颜料,你的笔,你要的书,还有——”
说着,他往旁边一跳,将被他挡在身后的宫修筠露出来:“当当当当,还有你的男朋友!”
“啪”的一声,俞想嘴里咬着的笔掉在地上,笔头上的颜料在地板上溅出一朵蓝色的花。
“哇!这么惊喜吗?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李太白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都是傻笑。
但俞想的脸上分明只有惊没有喜,他的视线死死地盯住宫修筠,嘴上却问李太白:“你说他是我的什么人?”
“男朋友啊!”李太白说道,“难道不是?”
还没等俞想回答,他就自己先说服了自己:“不可能的,我问了他很多关于你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
俞想……
他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傻。但又觉得,以李太白的中文水平,他是可以听懂这句话是在骂他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俞想说道。
“不是吗?”李太白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但突然,他灵光一闪,高呼道:“那就是前男友!你看,你们分手后你很伤心,甚至一个人默默画他,你一定对他的感情很深。”
“什么?我默默画他?”俞想顺着李太白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视线的尽头正是给佟亦昆画的肖像。
李太白看看肖像,又看看宫修筠,脸上的五官都纠结成了一坨。
他说:“想,对于一个瑞士人来说,让我认亚洲人的脸真的好难。但我还是觉得,你画中的人和宫先生就是一个人。”
面对这种情况,俞想简直百口莫辩,他很想高呼这不是宫修筠,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面对着这样一幅画和这样一张脸,他连反驳的声音都显得那样的没底气。
“真的不是,”俞想刚说了一句话就觉得筋疲力尽,“你认错了。”
但李太白却已经被这幅画吸引了,他惊喜地凑近了看,边看还边发出无意义的惊呼:“哇!他拿的这是什么?是Trident吗?原谅我不知道这个词用中文怎么说,所以你画的是Poseidon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