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有些不敢动,浸在泉水里的身体已经够热了,可是那一点点接触着的地方,自己与纪谨互相握住的手,自己摩挲着对方眼角的手指,尤其是对方轻轻搁在自己腰上的手,就连隔着空气相触的眼神,都让着温度上升了不止维度。慕远只怕稍有变化,在下水之前自己玩笑着说的那个“把持不住”,就要原封不动地还给自己了。
中间还发生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发生,慕远已经不太记得起来了。
最后出水的时候,是纪谨先起的身,慕远泡在水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影。纪谨背对着他,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如蝴蝶一般漂亮的肩胛骨,细瘦的腰身,挺翘的臀部,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因为覆着一层湿衣,有些地方并不能勾勒得清清楚楚,便多了一层想象的空间,再加上还在不断滴落的水珠,勾引人的目光沿着那水珠滑落的痕迹去抚摸。所谓的“湿身诱惑”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纪谨披上一层外衣,走过来想要拉起慕远,刚刚系上的那层衣服很快又被里衣浸湿,俯下身时,便看到若隐若现的胸口。慕远眼神暗了暗,好容易才克制住再次将他拉下水来的念头,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借着力道离开了温泉池子。
浴桶里的水渐渐有些凉了,慕远的呼吸声也愈来愈重,终于在一声低低的压抑着的喘息过后,脑中一道白光闪过,身体放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慕远叹息一声,恍过神来。稍稍坐正了身体,冷静地就着浴桶里的水洗净了手,看着慢慢漂浮到水面上的白浊,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
面无表情地起身,着人换了一桶水,随意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舒爽的衣裳。
这大概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具体地想着某一个人,自己动手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慕远推开了房门。
隔壁的房间也同时“咯吱”一声响起。
慕远侧首望去,对上了纪谨微微怔了一下的眸子,似乎还有一点不仔细辨认便不会察觉的赧然。
慕远突然想,他方才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否则何至于也花了这般长的时间?
还不及深想,纪谨已经神色自若地走过来,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云直可饿了?”
慕远感受了一下,点点头。泡温泉本来就是很消耗体力的,方才又自己折腾了一番,五脏庙早就空荡荡的了。
两人并肩向外走,慕远随意说了一句:“不知道其他几个现在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便看到慕羽裳披散着还有些湿意的头发从外头跑了过来,一脸惊喜地道:“大哥,纪大哥,你们去哪儿了呀,一直没有看到你们?”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按下眼里那丝隐秘的情愫:有一些秘密,只有他们知道。
慕远轻轻揉了揉慕羽裳的头发,含糊道:“刚才出去了一下。去泡温泉了?”
“嗯,”慕羽裳用力点点头,很是开心的样子,“羽裳还是第一次泡温泉呢,很舒服,庄子里的温泉池子很多,我自己泡了一个。二哥言钰他们还舍不得出来呢。”
慕远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泡太久容易晕,我让人去叫他们。”接着又对慕羽裳道,“沐浴过了吗?泡完温泉最好还要用清水洗一遍。”
“嗯,涓玉也是这么说的。我正打算回房去沐浴。”慕羽裳应道。
慕羽裳口中的涓玉是庄子里的管事临时拨给她的婢女,生得清秀,做事也麻利。其实,慕鸿与慕羽裳在慕府也是有小厮丫鬟伺候着的,只是条柳子巷里屋子不大,房间不多,两兄妹便习惯了去条柳子巷时不带下人。受着父母的影响,慕家三兄妹都没有骄矜之气,没有下人也能照顾好自己,在条柳子巷时,有一个天元,还有于伯和虎子,够用了。
此次来庄子里,慕羽裳是唯一的女客,管事的担心照顾不周便拨了个涓玉过来伺候。半天的功夫,两人已经相处得像个小姐妹似的。
跟在慕羽裳身后的涓玉这时也赶了上来,对着二人行了个礼:“爷,慕爷。”
纪谨点点头,吩咐道:“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后,带她到前厅用膳。”
涓玉应道:“是。”
两人到了前厅,吃了两块茶点垫了垫肚子。
当先过来的还是慕鸿言钰等人。慕鸿比言钰大了几岁,性子却颇为相似,只是慕鸿不如言钰聪慧细致,也没有他观察入微的本事,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一点也没有差着辈分的感觉。
慕鸿一坐下来就大大咧咧地拈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他在温泉里泡了不短的时间,这时候也是饿得够呛。
吃了几块糕点,缓了过来后,慕鸿便问道:“大哥你们方才去哪了?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池子里泡一泡?太舒服了,明日我们再去呀?”
言钰只是悄悄观察了下老师与王爷的神色,聪明地什么也没有问。
慕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给他递了一杯茶过去,淡淡道:“咱们会在这里过两夜,后天早晨再回,二弟喜欢的话明日再去。想泡多久都可以,中间记得起来歇一歇,补充好体力便是。”
慕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应道:“嗯。这温泉泡着是舒服,就是太容易饿,明日要记得备一些茶点。”
慕羽裳是最后到的,小姑娘家家梳洗慢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晚膳很丰盛,饭后收拾干净了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慕鸿问管事的这附近除了温泉还有什么好玩的?
管事的便说,冬日里能消遣的不多,不过庄子里的猎户在山上布了写陷阱,明日正好是去查看的日子,公子若是有兴致可以跟着去看一看。
慕鸿立刻便说,有兴致有兴致,明日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说着又指了言钰和天元,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言钰和天元点了头之后,便把墨砚也拉上。
每次爷和慕爷在一起时,身边就没了自己的位置,根本就不担心缺了人伺候,反而嫌弃人多了碍眼。墨砚早就想得很明白,也乐得蹭着慕爷在时玩了个痛快。
纪谨喝着茶,看着那边说得热闹的小辈,忽然道:“之前云直说过,想给慕二公子找个教导武艺的师傅。我这边倒是有几个人选,都是因伤退役的老兵,身上多多少少落下一些伤残,战场是上不去了,教个把徒弟还是绰绰有余。只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都有些血气,也比较严厉,不知合适不合适。”
慕远放下茶杯:“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二弟性子野,正该磨一磨,十大好几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如今他自己提出想要学武,就该认认真真地学,严厉一些才好。只是,他都这般大了,还来得及吗?”
慕远想起那时候纪谨说过,他年纪大了,根骨不行,不是练武的好材料。自己本身无心武学,自然无所谓。二弟难得上心,若是也学不得,只怕要伤心了。
纪谨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促狭道:“云直放心,慕二公子在武学上,比你有天分。虽说年纪大了些,想要学成一个武林高手自然很难,但若是要学一些骑射功夫,甚至是领兵作战的本领,只要肯下苦功夫,还是有机会的。”
慕远点点头:“那便拜托慎之给牵个线了。”
纪谨道:“好,过几日我便让人上门,你们见了人,再自己斟酌一番,看是否留下。”
慕远应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纪谨又道:“昨日在听雨楼,陛下说过的,让你提交一份关于待诏所改革规划的奏章,云直怎么想?”
慕远道:“陛下这句话,是在为我铺路吧。以往的首席,更多的似乎是棋力和资历的象征,其最大的职责也不过是安排各待诏们应诏的日子。倘若陛下有指定诏令的棋待诏,便连这个职责也形同虚设。过往,应该也没什么机会上奏章的。”
纪谨笑道:“你能明白他的意思,陛下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有了这句话,云直便有了一个机会,能不能真正实现暂且不说,至少能教人知道。”
慕远点点头:“看来陛下也想改制,取消座子。”
纪谨表示同意,压低了声音道:“恢复科举的推进并不顺利,朝中反对的大臣很多,陛下也有些无奈。我想,陛下大概想借着围棋改制推动一下舆情,所以,他一定会大力支持的。”
慕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其实,除了围棋规则的改制之外,便连棋待诏的制度,我都想改一改。”
纪谨有些不理解:“如今的棋待诏有何制度吗?”
慕远道:“便是什么都没有,才需要改。如今的正选所,唯一的压力只来自于备选所。倘若没有备选所每年一度的挑战,大概在正选所里,会用心提高自身棋力的待诏们,会更少一些吧。而那些明显棋力高于所有备选的棋手们,是否还会时时对局,研究棋艺?还有那些运气好的从未被挑战过的正选们,他们的棋力又到何地步了?其实,我以为,这一场为时近三个月的围棋大赛,其意义远不止选出一位首席而已。”
纪谨点点头:“云直言之有理。不说其他,便说在此次赛事中,第一轮便输与了备选的正选们,固然云直那两个月频密的对局复盘对提升他们的棋力有很大的帮助,但其中未尝没有正选们放松了训练,棋力不济的原因在。朝廷设棋待诏,不仅是因为陛下喜爱围棋,时常有诏,更希望的是可以借此提升大齐的整体棋艺水平。若没有好的制度,反而让大部分待诏们都成为尸位素餐之辈,未免太过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