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只是去找怜娘了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
什么?她居然去找怜娘了!
那有事的不就变成我了吗!
完美继承了家里一脉单传惧内美德的楚庄主脸又白了下来,甚至比刚刚更多了丝绝望的气息。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用最后一点自制力勉强维护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长者风范,哑着嗓子问道:“她走多久了?”
鸣木雀隐约觉得他的表情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大概斟酌了一下时间,便道:“不久,半个时辰前。”
一听到闺女才走了半个时辰,而夫人从临镇赶回来少说也要半天,楚庄主的眼中才恢复了一些神采。他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见棺材板还被自己掀在地上,便挥手让护卫捡起来盖回去,礼貌性地关心道:“这棺材里小兄弟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会客死异乡?”
“哎……”鸣木雀手速极快地封住跃跃欲试想要插话的云子饭的嘴,叹了口气,道:“此人死于意外,无亲无故,便由我代为收敛。至于他的身世,实在说来话长,庄主若时间足够,且听我细细道来。”
同样萌生了部分跑路念头的楚居山自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既然季清的夏执令接手此事,那必不会有什么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干脆便道:“庄内尚有要事需要我处理,此事便留待日后再叙吧。”
鸣木雀自然求之不得,便笑道:“那便改日再会。”
楚庄主回礼道别,临出门前思及方才冲动之下冒犯了死者,又好心道:“近日天气日渐炎热,我便留二十名护卫,并送丧葬灵幡与纸钱,天亮便帮他入土为安吧。”
此时拒绝就显得刻意了,鸣木雀应急经验十分丰富,面色不改地笑道:“庄主一番美意,木雀便代这可怜人接下了。”
楚庄主又感叹了几句他们真是好人,便小跑着走了。
待到看不见对方背影,并确定不会被杀个回马枪后,鸣木雀打起精神就要打发那二十名护卫先去准备丧葬事宜。但这乡里乡亲的全都互相认识,镇子里又许久没有发生这种新鲜事,这群人刚刚就已经好奇得抓耳挠腮了,此刻直接团团围到云子饭和鸣木雀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案情原委,以及关于他们大小姐去找夫人回来揍……管教……协助老爷的事情,一个赛一个的热情高涨,压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这可苦了棺材里的楚桑,话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第一次打心眼里盼着乡亲们能对自己冷淡些。可惜她和云子饭平日里人缘太好,一直到整个出殡队伍配齐,唢呐队摆好,都没有给她任何逃出来的机会。
此刻鸣木雀众人也是骑虎难下,在镇民热情的围观中,只得换上素服,顺着流程把装了人的棺材从铺子里往城郊抬。为了效果逼真,云子饭还特别入戏地边走边帮着哭丧,没有故事现场编,说不出词就从生活中取材,其感情之真挚,哭声之嘹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棺材里头是他哪个远方表亲!
楚桑在里头闷了三四个时辰,早就对这个罪魁祸首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此刻隔着不怎么厚重的棺木,竟隐约听到他在外面哭着胡言乱语什么:“一条鞭子就够用了~你一次买十几条挂房间里有啥好看的呜呜呜呜!也没见你练武多上心啊呜呜呜呜呜!”
“蛀牙三年不戒糖!给你做得淡了还说我偷工减料,我过得好苦啊呜呜呜呜呜!”
“明明不认食材还进我厨房,贪吃中毒肿了脸还赖我,呜呜呜呜!”
…………
这不都说的本小姐吗?!好啊,你个云子饭!搁这报复呢!
听得眼睛都快冒火了,楚桑本就是冲动的性子,此刻满脑子都是出去找这个小王八蛋算账,都顾不得自己还没出镇不能暴露,直接从里头一脚踢上棺材盖!可她不知道,临出门时为了固定盖子不在中途掉下,热心乡民们提前用好几根麻绳牢牢地给它连着车捆在了一起,所以这一脚没能踢开盖子,只是让它后端跳了一下,顺便崩断了三根麻绳。
跟在灵车旁边的乡亲们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胆子小的边往后缩,边嘴里喊着:“诈尸了!诈尸了!!”、
胆子大的则围了上来,啧啧称奇道:“木鸟!你看这棺材板怎么动了?是不是这人还有啥冤情你没查清楚啊!”
鸣木雀从开始听到云子饭的哭丧声就觉得不妙,此刻见楚桑的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赶紧用普通人肉眼完全看不到的速度从远处拿来快拳头大的石头,顺手扔在车轱辘后面,然后指着那里高声向乡亲们解释道:“我查清楚了!没冤情!真的没冤情!刚刚是被那个石头绊到了!大家不要惊慌!大白天的诈什么尸!都是意外!”
众人回头,果见地上一块大石,再看现在日头高照,也不该是魑魅魍魉的活动时间,便将信将疑地冷静了些许,继续跟车。
棺材里头的楚桑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过于激动了,赶紧深呼吸两口平复情绪,谁知她愿意秋后算账,外面的云子饭却不愿意停止作死,被鸣木雀瞪了一眼后,换了个话题继续哭丧道:“我知晓你喜欢城西的烧鸡!老说他们家比我做的好吃呜呜呜呜呜呜!可是他们家的鸡都是我背地里帮着卤的,你就是馋他们家儿子长的俊,还不承认呜~”
楚桑额头不受控制地崩起了无数根青筋。
“还有老李家的闺女!人家送了我一颗枇杷你就不乐意,还说我红杏出墙呜呜呜呜!红杏出墙是这么用的吗?那是枇杷树出墙!我要去告诉先生你不好好念书!”
楚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美眸也开始充血。
“还有……”
还有?啊?这小子还有?!
楚桑被云子饭这个大庭广众翻旧账的操作气得脑壳发昏,太阳穴‘突突’直跳,再次控制不住情绪,热血冲头下,狠狠地照着头顶棺材盖猛踢三脚,就等着出去拼命!谁知外头鸣木雀在上次她踢的时候便所有警惕,听见第一声响时就赶紧跳上灵车,双手运气,边死死地抵住麻绳全数断裂,此时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棺材板,边扭头冲外头喊道:“别怕!是风!是风把棺材板刮动了!”
接到暗示,虽不太情愿,默默跟车的狄三先仍旧出于友情驱动灵力,霎时平地起狂风,直刮得众人睁不开眼,连后头棺材里两声巨响都被掩盖了大半!
不知吹了多久,见里面的人似是又消停了,鸣木雀才擦了把汗,示意好友把风停了。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脆利落地就以灵封了云子饭的嘴,这才平安出了镇子。
第44章 纵横山庄
待到镇外墓地,停好灵车,鸣木雀便以鬼神之说劝得镇民走的走散的散,也有好事者驻足许久,见没什么有趣的也就离开了,只剩他们四人。就在这时,棺材忽然自内部尽数碎裂,忍了一路的楚桑一袭红裙,面目狰狞地缓缓自碎木中坐直,顺手抄过旁边那个面前还算得上完整的棺材板,仿若索命厉鬼再世那般照着自家作死的青梅竹马就抡过去,嘴里还嘶声喊着——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云子饭不愧为脑残界的个中高手,不仅深谙拉仇恨之道,更是永远抓不住重点,手脚利索地闪身躲开攻击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咦?小桑桑不对啊!我死你活,不都是我死吗!”
楚桑:…………
楚桑清楚地听到,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鲜红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动,若火焰般在身周明灭不熄,就在她准备和自家青梅竹马深入探讨武道真谛时,那棺材板的尾端忽然莫名出现了一个繁复的灵阵,并快速地吸食着她的灵力!
狄三先肩膀上的鹦鹉早在她驱动灵力时便拍着翅膀‘嘎嘎’叫了起来,他亦察觉不妥,反手便是一道灵刃打去,却还是未能快过这诡异灵阵,只见红光一闪,楚桑和云子饭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子饭!楚桑!”鸣木雀飞身上前,只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字条,再看刚刚棺木所在之处,连碎木都跟着消失无踪。
还未来得及展开纸条,众人又闻不远处多了一道旁人的呼声,移目望去,却见刚道别半日的楚庄主换了身酱红色武袍,背着个包袱急急而来,不一会便到了众人面前,语速飞快道:“老夫方才感受到了桑儿的灵力,她人在何处?怎的突然便消失了?”
“她与子饭中了埋伏,不知被灵阵传去了哪里,这张字条是唯一的线索。”鸣木雀不打算隐瞒,直截了当地说明原委,又展开手中字条,便见上面以张狂恣意的字体写着:
‘纵横复归,请今来共参经纬。’
纵横复归?难道是纵横山庄之人干的?
这般想着,他以灵覆指尖,在这张纸上细细摸索了一阵,又凑到鼻端闻了闻,分析道:“极品桩州汶墨和彡炜纸,有价无市,豪奢如隐圣谷都不一定年年用得上;墨迹新鲜,可能写于三日之内;写这段话之人笔力十分扎实,即便不是灵修,也定练过手上功夫……庄主认识符合这些条件之人?”
楚庄主方才看见纸条上所写的字时便浑身一震,神思不属,这番分析几乎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此刻听对方叫他,便下意识的抬头,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应付,却正看到不远处的狄三先,和他肩膀上稳稳站着的红毛鹦鹉,震惊地脱口便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