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白颂睡得头疼,浑身发软,但就是醒不过来,好像要一鼓作气睡死过去似的。
鼻翼嗡动,白颂皱了皱眉,费力地睁开了被胶水黏在一起似的眼皮。
小屋子背光,即便是白天,屋内也一片昏暗,透不进多少光,白颂眨了眨眼睛,也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躺在床上,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到疼痛,但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似的,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起床去倒水了。
再说,这屋子里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就算有水,她也不敢喝。
白颂使劲吞咽了口唾沫,又闭上了眼睛。
-------------------------------------
这一觉睡得深沉,直到第二天早上,白颂被人从床上拖起来。
她迷迷糊糊被人带到大殿上,诸位文武百官都愤怒地瞪着她。
白颂:“……”深深地垂下脑袋,尽量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还没洗脸刷牙。
完全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的白颂,不敢轻举妄动,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乖巧无比。
看着殿下微微颤抖的身躯,萧澜眼眸闪过一丝怜惜,但在看到大臣们愤慨的表情,听见他们哀叹的话语,立刻就想到了白颂谋划数年的背叛。
原本稍显柔软的心强硬起来。
如果自己对她好,这人一定会有恃无恐,继续背叛自己,投桃报李报效自己的母国。
她一定要让白颂知道,此后除了云国,除了自己,她别无所依。
至于白国,早就将她当成一件低贱的货物,送给自己了。
白颂……你最好不要再次背叛我,否则……
被森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白颂就像是被逼到悬崖的猎物,前进,便是粉身碎骨;后退,则是被活生生啃噬的骨头渣都不剩。
她脸色苍白,青石板冰冷的寒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身体,骨头缝都是疼的,白颂整个人更是瑟瑟发抖,牙齿都在咯吱咯吱打颤。
面对如此辉煌蓬勃的气势,面对萧澜咄咄逼人又令人惊骇的压力,白颂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上前来将她拖出去直接问斩。
她双手撑在地面上,手心被冰的生疼,脑袋沉重,肩膀几乎负担不住,颤抖的厉害。
“皇上,白国细作可恶,恶意损害我国利益,求皇上明断。”
“是,皇上,依老臣看,若是不严惩以儆效尤,其他小国迟早也会蠢蠢欲动,妄图干涉我国政事,窃取我国机密。”
“杀!”
“杀!”
“死才是解脱,如今各国不缺少死士,如此起不到威慑的作用,臣提议,在她脸上烙上奴的烙印,带上枷锁游街示众,正好给各国提个醒,若是再敢来犯,我云国必将——杀!”
“对!先游街,再砍头,将尸首挂在城楼暴晒三天,镇城!”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白颂一阵毛骨悚然。
这些老臣们一个个都年过百半了,一只脚都快埋在黄土里了,思想还这么血腥,晚上真的睡得着吗?
没想到最暴力的原来不是修□□,是古代君臣制度吗?
白颂脖子一凉,乌龟似的缩了起来。
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白颂掀开眼皮,正好对上萧澜垂眸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心尖一颤,慌张转过脸去。
她什么都不记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是白国君主,搬出爱国道义,让她过来云国伏法认罪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只为安云国女帝泄愤,期许云国的原谅。
但女帝说的那些事,她真的毫无印象,此时稀里糊涂被拉过来审判,内心十分茫然又无措。
尤其是最高位上还坐着昨夜折磨了她一晚上的恶魔,白颂本能地心肝俱颤,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本以为自己作为俘虏被送来,不过是一刀斩首的事,可经历了昨晚女帝的迷幻举动,白颂觉得,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云国皇上,白、白国国主早已吩咐过,将白颂彻底交给云国处理,从白颂踏入云国边界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白、白国的人,一切发落但凭云国皇上做主。”
显然,白国的使臣对萧澜的残暴和狠厉早已如雷贯耳,此时吓得一句话都说的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尖,跪得极为恭敬,就好像趴在地上找地缝钻进去似的。
白颂猛地瞪圆了眼睛,愕然地看向使臣。
她不敢相信,她这是被白国……放弃了?
迫不及待想要将白颂和白国的关系撇开,希望云国在处理白颂的时候千万不要牵累白国,使臣哪敢回应她的眼神,甚至生怕萧澜误会自己跟她之间还有秘密联系,梗着脖子急忙表明:“先前一切乃是白颂擅做主张,我国国主也是被动接受,但即便如此,国主对云国遭受的损失感到抱歉,我国愿意出钱来偿还这部分损失。”
白颂眼底满是震惊和悲哀。
自己都已经答应认罪,堂堂一个白国,为了保全自己,竟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她一个女人身上。
如此直白无耻的操作,真当云国女帝和大臣们都是傻子们,他们会相信这么拙劣又不堪的谎言吗?
白颂心中怒不可遏,她恨云国,让自己死还要剥夺她云国子民的身份,她巴不得白国使臣被残暴的萧澜怼回去。
可她下意识瞄了高台上女帝一眼,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深深愣住了。
转瞬间,她便想明白了一切。
不是他们信不信,而是他们选择信不信。
毕竟,如果云国想要和白国开战,他们就不相信,但如果他们还想继续和平相处,友好共生,他们就选择相信这一切都是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搞出来的。
白颂心内苦笑,面上更是神情哀戚。
她陡然失去了力气,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有什么比你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牺牲自己生命的准备后,国家却残忍将一切过错推到你个人身上,然后狠心抛弃你,留下你一个人面对十面埋伏还要更痛苦的吗?
白颂狠狠揪着自己的胸口,喉头涌出一阵腥甜,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心如刀绞,万箭穿心。
她脸色煞白,眼瞳失去了焦距,呆滞地盯着随意一个点,眼神茫然又无措,接下来的翻天争吵她都像是听不见似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戚世界里。
她被白国抛弃了,自己没家了。
白颂眼角通红,嘴唇颤抖,眼泪在眼眶里影影绰绰,最后全都被她吞了下去。
酸涩的苦楚充斥着整个心房,白颂心如刀绞,恨不得将整颗心都剖出来减缓疼痛。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被众人指指点点,肆意侮辱谩骂。
而使臣,不断地擦着冷汗,瞄着萧澜的脸色小心翼翼讨好。
言语间满是对白颂的指责和奚落,抱怨她不自量力,甚至不安好心,想要挑拨白国和云国的友好关系。
甚至妄图给她盖章,说她是别国安插在云国的细作。
白颂听了,双眼血红。
她失忆后便一直被灌输自己是白国子民,白国将她培养至斯不容易,若有机会一定要无私回报白国。
所以她一直将白国当做自己的精神支柱。
可现在,白国竟然要否认她的信仰,甚至要给她扣上细作、叛徒的称号。
这赤|裸裸的羞辱,白颂不能忍!
她满眼喷火地望着那满嘴喷X的使臣,龇着牙甚至想扑上去咬两口。
奈何一边的侍卫早就在留意她了,一下子将她按倒,脸面狠狠摩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使臣吓得向后仰倒,丢脸至极,逗得满朝文武哄堂大笑。
使臣讪讪的,也跟着尴尬地笑了笑,再看向白颂的眼里除了害怕和忌惮,还有憎恶和杀意。
萧澜欣赏够了白颂海上浮萍一般的毫无依靠的飘零萧索模样,又看到她被背叛的愤怒无措,心下满足,突然一拍大腿,沉着声音道:“够了!”
众人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纷纷猜测不知刚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皇上语气不悦。
使臣更是吓得快要失|禁,大腿不断地打着哆嗦。
“先关入内惩院,再做处置。”萧澜大手一挥,再不看台下一眼,起身直接离开了。
内惩院,是皇宫内的刑罚之地,一般用来审讯犯了错的王族。
一个外国的细作,怎么能进入内惩院?
众人拿不准皇上的主意,面面相觑一阵,纷纷摇了摇头,也不敢多说。
毕竟这位女帝的手段,他们虽没领会到,但也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