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泽小跑过来,抬手跟徐皓很卡拍地击了个掌,说,“漂亮啊。”
跑了两步,回头,突然发现徐皓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没收回去,闫泽跟他对视了两秒就败下阵来,说,“你看我干什么。”
徐皓说,“啧,我觉得……”
闫泽问,“什么啊?”
徐皓,“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呢……”
闫泽一听,不怎么甘心地抬头,“你别老把我当小孩行么。”
徐皓敷衍,“行行行。”
对面橙背心过来了,挽着腰挥手,“不打了不打了,卧槽,徐皓你这上哪整了个这么有默契的外援,你俩睡过吧。”
徐皓嗤他,“什么啊,这我高中同学。”
橙背心呼扇着自己的背心,“靠,有来路,怪不得。”
徐皓抬手看了眼表,说,“行吧,我待会还得送人去机场,今天到这吧。”
徐皓草地那边去捡自己的空矿泉水瓶和毛巾,闫泽从后面装作很顺便地走过来,说,“送谁去机场?我上次出境也有东西被压那了,还没拿呢。”
徐皓一听,怎么感觉这话这么不对劲呢,“啥意思啊,想让我给你捎回来啊?”
闫泽踢了一下脚下欣欣向荣的小草,说,“不是啊,反正你开车,一道呗。”
徐皓问,“那你车呢?”
闫泽睁着眼说瞎话,“送厂了。”
徐皓疑惑,“就一辆?”
闫泽:“俩,都撞了。”
徐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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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往家走,看时间也来不及上去洗澡了,让马修赶紧收拾好东西下楼。
闫泽跟在他后面,一身汗也不回家洗澡,蹭车意愿十分明显。
徐皓去地下车库提他那辆x7,闫泽也跟着下来,特别自觉地坐上副驾驶,然后开始摆弄空调。他和徐皓都刚运动完,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就来开车,身上汗意未消,正想找点凉气吹吹。
马修拖着箱子下来,一看副驾驶上竟然有人了,而徐皓正等着给他后车厢放箱子。
马修过来问,“Hale,你朋友一起送机啊?”
徐皓给马修把箱子塞进去,关上后备箱,说,“别提了,说也说不清楚。”
马修只得去后座。
等仨人都上车后,徐皓也懒得介绍,一脚油门就轰出去了。
马修坐不住,用贼磕碜的中文毛遂自荐起来,“泥嚎,卧是抹锈,恨告兴人事泥。”
闫泽,“哦。”
马修:“……”
然后伸脖子试图从后视镜里打量副驾驶到底是个啥人。
白T,额头上绑了个灰色运动头带,黑色护腕,黑短裤,个子挺高,再看脸。
看清楚的一瞬间,马修直接爆了一句粗口,“Holy shit!Rhys Yan???”
闫泽皱眉,不怎么耐烦地打量了一眼后座的人。
徐皓被马修这一嗓子整得有点蒙,用英语问他,“怎么了,熟人?”
马修一通比划,急得一时半会没说出话来,反倒是闫泽看了一眼就回过头,用中文回徐皓,“不认识。”
马修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这句中文,在后面被气得够呛,“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表情!Hale,你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们学校那个俱乐部吗,分手费四百万一个钻石的,就这家伙!”
徐皓彻底无语了,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结果闫泽一听这个,整个人直接炸了,回头一胳膊搭上主驾驶的后椅背,“操,你给我把嘴闭上!”
闫泽这句骂的是英文,马修听懂了,气得他跟着对骂,“狗屎,你以为你是什么鬼上帝,说什么人家都得听?我告诉你,你不让我说偏说!四百万、美元、非洲正宗红……”
话还没说完,闫泽已经起身,一脚迈到后面就要过去打人,马修这小子向来吃软不吃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眼瞅着闫泽脚都快踢马修脸上了,徐皓一打拐把车停路边,然后使劲儿把半个身子拱到后面的闫泽给拽回来,吼他,“干嘛呢!”
然后又用英语去吼马修,“想不想赶飞机了!”
徐皓简直特么火大,一时没注意,这俩不省心的玩意儿差点没把车翻了。
闫泽被扯到副驾驶上,还压着一股很强的怒气,带着狠劲儿扭头瞪马修,但凡马修再说一个字,他估计又得冲过去。
马修也不甘示弱,甚至还跟闫泽比了个中指。
闫泽一起身又得过去。
徐皓一把把他拽回来坐好,说,“你特么要是再折腾,你就下车。”
闫泽愤怒的眼神扭到徐皓脸上,鼻子重重地呼吸了两下,然后抿着嘴转身回去,坐好不动了。
马修“切”了一声,被徐皓打断,“马修,你也是,再挑事自己下去打车。”
马修撇撇嘴,没出声。
于是终于一路相安无事的到了机场。
送下马修,往回走的路上,一直没说话的闫泽突然开口了。
声音有点闷,估计还没从刚刚那个斗气情绪里完全转回来。
“留个电话呗。”
第32章
徐皓手搭在方向盘上,换左道,一脚油门从公路上超车过去。
徐皓没说话。
闫泽停了一会,没听到回复,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弄徐皓座椅边上的棉绒线。
汽车驶上环城高速路,路灯循环反复地投落在车沿。
没多久,闫泽颇有些颓丧地换了一个坐姿。他把两条长腿往前伸,右胳膊肘搭在窗沿上,整个人顺着椅座滑下去一截,心里有些消沉地想。
原本打球那会,徐皓心情还是不错的。但徐皓这人就这样,好的时候说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生气了就像吵醒了一只正在睡觉的狮子,他会如同狩猎般一瞬不瞬的盯着你,然后用比你还大的嗓门吼你,凶得很。
闫泽用指骨分明的右手撑着太阳穴的地方,微侧过身。
散漫的余光打量徐皓。
徐皓一手握在方向盘上方,另一只手松松垮垮的搭在下面,手臂有力,动作干净利落。他双眼看着前方,间或去瞥反光镜,在限速的边缘打擦边球,超车绝不拖泥带水。
跟他打球风格挺像,初看路子很稳,其实出手暗藏杀招。
闫泽看的时间长了,见徐皓丝毫没反应,渐渐不再避讳目光。
五年了,不止一次想过,也不止一次做梦。
每次梦中惊醒,仿佛人永远停在17岁。大脑蒸腾出一阵热气,每一根骨头都在说,我想见他,我要立刻找到他。
可当理智夺回大脑的控制权,处境一次比一次难堪。
哪怕冲动一次,真找到他又怎样?
闫泽又把目光在窗外放远,无声地、讽刺地勾了下唇角。
人生唯一一次,躁动又无望的心跳。
就这么一层窗户纸,指着徐皓这德性吧,真挑破了,好一点的朋友都没得做。
正想着,徐皓突然开了口,“对了,有个事一直没问你。”
闫泽看过去。
徐皓说,“五年前咱们在校门口打了一架,听说都上热搜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闫泽显然兴致不高,慢吞吞地说,“不知道。”
徐皓斜瞥了他一眼,看这小子一副养不活似的样子,就说,“我还没问呢,当时咱俩一块被拖上120,后来想找你说声谢谢也没找见人,你当时伤的怎么样啊?
闫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他打开车窗,脸贴着胳膊倚在车窗沿上,风迅速涌进来,呼啸着灌在脸上,而闫泽半睁着眼,头发甩打在额头又掀过去,大脑模模糊糊地去翻阅出五年前的记忆。
却没由来的,跟着翻出来徐皓告别前某一个瞬间的背影。
穿着校服,脚已经迈下一阶楼梯,徐皓一只手抱着满怀的书,扬起另一只手,个子又高腰板又直,空气中有粉尘飘落,阳光穿过他手指松敞的缝隙,正好呈现出雾状般的丁达尔现象。
闫泽揉了一把头发,半晌才说,“没什么。”
徐皓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顺势把空调关上,然后把自己的窗户打开一点,夏夜温热的空气涌进来,徐皓对着窗外吸了口气,才说,“当时全校就咱俩人被抬上120,我都去手术室缝了好几针,你轻不到哪去的。”
闫泽很无所谓地嗤了一声,说,“嗨,真没事儿。”其实当时他右胳膊都被人打骨折了,到剑桥开学都没好利索。
徐皓驶离高速路,车穿过林荫大道,下一个红灯停下,看红灯还有二十来秒,徐皓胳膊在方向盘上一撑,说,“你要真不想提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闫泽,虽然这话现在说晚了点,不过……”
徐皓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接下来的话,这时红灯转绿灯,徐皓又启动了车,说,“咱俩上学那会,关系还行,虽然不至于很铁吧,但也不烂。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跟我要电话是看得起我,以后有什么能帮忙的,力所能及之内,尽管找我,我欠你人情。”
闫泽抓了一把额前的碎发,额头垫着手臂埋下去,一个字都不想说。
今天晚上因为见面升起来的小火苗,从头到尾浇上一大盆水,连烟都灭了。
徐皓突然间见闫泽跟打了霜一样,蔫不拉几地坐在那,埋着头,潜意识觉得自己刚刚那段话估计这小子不爱听,索性又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