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来之前道摩法师便已经尝试过驱散诅咒,并未成功。我们也询问过当日随同前去的侍女与嬷嬷,仍未找到这诅咒究竟来自何处,因何而来。可道摩法师又说,这咒若是三日不解,纪子——便是姬君便将有生命之危。还请大人慈悲,救救我家姬君吧。”
渡边纲越说越是动情,最后更是险些哭了出来。他是源赖光的家臣,与赖光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赖光的亲女于他而言也与女儿无异,可以说他也是看着她一日日长大的,如今见她如此虚弱自然也是心痛不已。事实上不仅是他心疼,若不是连芦屋道满也没有找到施咒之人,卜部季武、坂田金时、碓井贞光几人说不定早就提着刀上门将那敢诅咒他们姬君的妖物给斩杀了。
要知道赖光四天王可都不是畏惧妖鬼之辈,甚至渡边纲还曾斩落过茨木童子的手臂,可见即使在妖鬼之中他们也是数得上的强者。这般七尺大汉为了求他哭得肝肠寸断的,纵是沈砚心中有气也板不起脸来了。
他无奈地放柔声音安慰道:“渡边君还请安心,在下定会让姬君平安无事的苏醒的。”他对老祖宗的阴阳术还是颇为自信的,虽然他本事还不到家,还无法称之为传统意义上的鬼神,但是这东瀛的八百万神明同样水分极大啊!而且,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寻常阴阳师总会有偏重擅长的方面,如安倍晴明擅长天文卜算、芦屋道满精通诅咒斗法、贺茂保宪在符咒阵法方面颇有天赋。
但沈砚却不同,他的实力更加均衡、全面,倒不是说安倍晴明等人不是全才,只是人总是喜欢从自己更擅长的方面入手解决问题,因此思考问题总是不够全面,所以在面对未知时,还是考虑全面的沈砚更容易找到真相。
渡边纲虽是更信任安倍晴明的实力,但是因为源赖光与藤原道长的关系在,他也知道沈砚确实实力不俗,此时得了沈砚的保证,他的心下也稍稍安定,说不定安倍晴明所说并非客套,芦屋道满所为也并非为了报复安倍晴明,这位阴阳师大人确实有办法救治他们的姬君呢?这么想着,渡边纲驾车的速度也不由快了起来,姬君可务必要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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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光大人,道摩法师。”沈砚向源赖光与芦屋道满见礼后也不多说废话,只道:“先让我看看姬君的情况吧,这种事情只有看过之后才能有定论。”事实上在抵达源氏宅邸时沈砚便已经看过了,他是神剑付丧神阴阳师们需要念咒画符才能激发的阴阳眼对他而言却是随心开闭的,但是,方才在门外观望,他却没有看到任何妖气与怨念。
怪不得连芦屋道满都被难住了,沈砚心下暗叹,只希望从那位纪子姬君身上能够找到足够的线索能够让他找到罪魁祸首,否则若是要以诅咒为媒介追溯凶手,那位姬君便少不了要受一番折磨了,他虽有信心保住她的性命,但那般痛苦委实不是一个放在原世界才上初中的女孩子所应该承受的。
源赖光到了嘴边的客气话虽是被沈砚噎了回去,但他不怒反喜,身为武人他本就不喜欢京都的繁文缛节,更何况如今他心爱的女儿还卧病在床,沈砚的作风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他立刻起身引着沈砚向纪子的房间行去,言语之间竟是担忧与急迫:“让天羽君见笑了,只是小女年幼丧母自小便是我亲手养大的,如今见她这般,我实在是寝食难安,还请天羽君务必要找出真凶,救回小女的性命。”
沈砚微微颔首:“在下必尽力而为。”
芦屋道满冷哼一声却并未说话,只束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源赖光为他讲解情况。
说话间一行三人便已行至了纪子姬门前,敲门提醒屋内的女眷回避后三人这才推门进入。
事实上说是来看纪子姬的情况,但即使到了屋中也是见不得人的,便是源赖光一个男人养女儿再怎么糙,女儿的名誉他总是会顾忌一二的。一张大大的屏风将屋内的情况遮得严严实实,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沈砚也不觉意外,毕竟上次去藤原氏的时候那位藤原姬君有过之而无不及,源赖光二话不说便带他们来纪子姬的闺房已经是非常信任他们的表现了。
幸而屏风虽遮挡视线却挡不住阴阳眼的窥视。沈砚心念一动,便抬眼向屏风后望去。
与此同时,芦屋道满似有所觉得抬头望向沈砚,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第100章 魑魅魍魉 四
常人总觉得阴阳眼是阴阳师、巫女、神官等职业的标配, 其实不然。世人常说的开阴阳眼,实则不过是以灵力感知出妖物、妖力的存在,很多细微之处都无法感知,甚至有些修为浅薄的修行者连妖物的形貌都看不清, 只能辨别出大体的形态。
所以阴阳眼才会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天赋, 当然, 灵力高强的修行者在感知时所能感知到的细节也就越多, “看”到的也就越是清晰,如芦屋道满之流的大阴阳师即使没有阴阳眼的天赋,他们所感知到的世界也与阴阳眼所看到的并无二致。如芦屋道满, 他便是凭借自己的修行修得“阴阳眼”的代表。
但是拥有并不代表不嫉妒, 他辛辛苦苦修行数十年才得来的东西, 有些人却与生俱来, 这种天赋由不得人不去嫉妒。芦屋道满不由微微皱眉, 原本因安倍晴明而对沈砚生出的一分不喜此时更是变作了三分。他果然最是讨厌这些天才。芦屋道满瞥了那道深深扎根在灵魂心口处的诅咒, 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丝毫没有出言提醒的打算。
沈砚此时也无心去留意芦屋道满的神色, 他正在打量着眼前看到的东西。
果然,无论看过多少次仍然无法适应啊!沈砚心中不由轻叹一声。
事实上他的阴阳眼也并非芦屋道满所认为的那样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是在学习了系统所提供的阴阳术后所拥有的能力。不过无论能力是怎么得来的, 能达成的效果却是相同的。
在沈砚眼中, 当沈砚不再关注周围的死物时, 屋中所有的遮挡之物迅速虚化, 所有实体之物都在他的眼中消失, 就连源赖光等人身上的装扮在他眼中也换了一副样子——那是他们灵魂的模样,源赖光身上穿着武家的装扮,腰间悬着传说中的童子切安纲, 背上悬着一只箭筒,一道弓箭的虚影在他背后若隐若现,周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鬼神辟易;而芦屋道满身上除了耀目的灵光更还蒙着一层血煞,显然这位大阴阳师平日里也没少干一些染血的勾当。
不过旁人的纷争并不在他关注的范围之内,只要芦屋道满不惹到他头上,沈砚也懒得过问他的品性,左右在这个时代不死人是不可能的。比起芦屋道满反倒是源赖光背后的弓箭虚影引得沈砚多看了两眼,虽然他从未见过那弓但在看到的第一眼他便已经知晓了它的名字——雷上动。
传说中由文殊菩萨的化身养由基于梦中赠与源赖光的神弓,真要算起来他与它现在也算得上是同类呢,只可惜这把弓明显没有诞生出神志,甚至就连神光也是半虚半实的,显然这把神弓并没有完全承认源赖光主人的身份。
虽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还能见到这把传说中的弓箭,但沈砚这些年下来见过的活着的传说都不在少数,更何况不过是一把弓箭。于是沈砚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望向屏风之后。只见,一名身着十二单衣的少女悄无声息地躺在屏风之后,若非她的灵魂形体未散,沈砚甚至怀疑她此时已经死了,因为她灵魂上的灵光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雪中萤火,转瞬将逝,惹得沈砚不由略微屏住了呼吸。
不过转瞬沈砚便发现,并非她的灵光已经微弱至此,而是有什么东西遮掩、吸取了她的灵光,以至于使一个原本健康的少女展露出这种濒死的假象。但是沈砚心中明白,若是不尽快将那吸走她的灵光的东西祛除的话,这份假象可就要变成实实在在的真相了。
沈砚凝神望去,只见那是一缕缕黑色的丝线,细细地缠绕在源纪子周身,牢牢地锁住她周身的所有灵光,而这些丝线错综复杂,纵是以沈砚的眼力也足足看了一柱香方才理清这些丝线的头绪,然而,这个头却是令沈砚不由陷入了沉思——这些丝线竟是从源纪子的心口生出来的!
虽说表象不一定就代表真相,但是大多数时候表象还是与真相有所联系的,自心口而生的诅咒,多半与源纪子本人的心意相关,无论是有人以咒术谋害她也好,还是她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也好,这下咒之人必然与源纪子关系匪浅。毕竟,涉及到灵魂与心意的诅咒可不是简单地知晓名字或生辰便可以施展的。
诅咒总是要有媒介的。沈砚又花了一炷香再次仔细确认了一遍,这诅咒确实只出自源纪子自己的心口。于此,沈砚不由沉默了下来,他总觉得他似乎接到了一件棘手的委托,而且,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份诅咒究竟来自于谁了。
只是……沈砚收回目光接触到源赖光投来地急切地询问的目光,沈砚不由心中暗叹一声,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还是让他们父女自己详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