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侥幸仿佛从贺久指尖触及到的地方扩散开,然后悄悄地钻进叶高心底。
他睁开眼,看到贺久似笑非笑的表情,饶是再深的城府,也架不住被戳破心事的慌乱。
叶高的脸红了半截,好在苏轻羽给他下的药性刚褪,身体的本来温度就很高。
“我——”叶高才出口一个字,声音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只听到一阵嘶哑。
“才洗了胃,你别说话。”贺久帮他把被角掖好,“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我再来看你。”
他说完脚步顿了一下,磨蹭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和叶高目光撞上后匆忙离开。
苏轻羽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有轻微的脑震荡,但是不影响正常交流。
“他在装晕,脉搏已经恢复到清醒时的速度了。”负责苏轻羽的护士小声说。
“好的,我们进去不碍事吧?”贺久问。
“没问题,您和叶先生请进。”
叶正青先一步走进去,紧接着贺久跟了进去。
苏轻羽和叶高一样,躺在床上。只不过他的手脚腕上束了缚带,让没办法挣脱开来。
两人进来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这个困境,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叶先生。”他向叶正青打了个招呼。
“小苏,我让你留在华业集团,是看重你的人品,而不是让你对我儿子做这种事。”叶正青说。
“叶先生您应该早就知道我了,你也知道叶高身边的位置原本应该属于我的。”苏轻羽说。
“你不会喜欢他的。”苏轻羽想动动手指,束缚带却将他绑得严严实实,“我才是和叶高最相配的人。”
“我只知道,现在贺久是叶家的人。”叶正青说。
苏轻羽屈起手指抓紧床单,他从三年前就输了,他早就知道了。
“贺久,问清楚密道的事。这些年我在医院呆够了,多一秒都难受。”叶正青说完,拍拍贺久的肩膀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贺久和苏轻羽。
苏轻羽头上包了纱布,脸上也青了一块,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相貌,甚至多了一丝楚楚可怜。
“你想知道我怎么做到的?”苏轻羽挑起嘴角。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叶正青最多认为我没用,但他能对付你的方法太多了。”贺久说。
“呵呵。”苏轻羽无所谓地笑了笑,“酒会开始前,我就躲在了那条密道里。等叶高出门后,我在他最爱的糖罐里放了药。”
糖罐?叶高还喜欢吃糖么。
苏轻羽注意到贺久疑惑的眼神,更加得意。
“他的办公桌上永远会放一罐彩虹糖。”苏轻羽说,“只要他烦躁的时候,一定会吃。”
他见贺久脸色骤变,以为触到贺久的痛处:“你始终逊我一筹,贺久。你根本不了解他。”
苏轻羽哪里知道,让贺久神思恍惚的不是攀比心,而是他们大学时期,戏剧社一直有个传统——新人进社,老社员需要给新人送一件无关价值的礼物。
贺久当时随手塞给叶高的正是他已经吃过几粒的彩虹糖,顺带一个挑衅的笑。
他以为这件事让叶高吃了憋,于是洋洋得意地记了四年。没想到,吃彩虹糖成了叶高的习惯。
“继续说。”贺久回过神,打断苏轻羽的嘲讽。
“好,跳过你不爱听的。”苏轻羽说,“我制造了一个足以让他头疼的小意外,一个项目上的紧急问题,他烦躁之下果然吃了那罐糖。”
“没想到他趁我不注意给你打了电话。”苏轻羽狂笑起来,“我以为他只会想着上我。”
“是谁告诉你那条密道的。”贺久没有被他露骨的话转移注意力。
“我不告诉你。”
苏轻羽是靠自尊心活下来的,也是因为自尊心溃不成堤。
他的骄傲、自命不凡已经被狠狠地踩在脚下,叶正青要怎么对付他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贺久眼中暗光闪了闪,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苏轻羽歪着头平静地说:“你的气量也不过如此。”
贺久对上他的视线:“你以为,这一巴掌我是为我自己打的?”
苏轻羽没说话,脸上写着不然怎样。
“这一巴掌,我是替你妈打的。”贺久说,“你妈明明可以拿着贺诚的一大笔钱过好日子,却为了你将来出人头地厚着脸皮留在贺家,而你却干出了这些腌臜事。”
贺久的一巴掌没打到苏轻羽的心坎上,但这句话却中伤了他。
他对苏玲的感情,可谓是又爱又恨。
恨她做什么不好,做人小三,让他永远背着私生子的名声。
即使那些人再喜欢他,再钦慕他,将他捧得再高,但私生子是他永远不能见光的痛楚。
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叶高的感情,也是因为在他心底,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叶家。
“叶先生的问题你如果考虑好了,就告诉我。”贺久没有多留,转身走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
“你是什么人不在于你的出生,而在于你的所作所为。”
苏轻羽身体一震,朝他看去,然而贺久已经消失在走廊上。
第49章
苏轻羽还没松口, 贺诚就一个电话打来了。
贺久明白,苏玲大概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搬救兵来找他了。
贺诚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苏轻羽丢光了。从苏轻羽回国到现在,就没发生过几件好事。
但苏轻羽到底是从小被他宠到大的, 叶正青真要处置苏轻羽, 他倒也不愿意。
贺诚给苏玲买的别墅虽然不甚大, 但装修得十分舒适豪华, 苏玲即使没住在家里,也会定期叫人来打扫。
自从于菁回家后,苏玲不好再住在贺家,于是搬回了别墅。
听到苏轻羽出事时,贺诚正好在她这里,于是连忙把贺久叫来, 想问问这件事有没有缓和的机会。
“机会?”贺久看了眼在沙发上垂头抹眼泪的苏玲,“想要机会是得亲自上门, 而不是打个电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贺久, 轻羽再怎么也是你弟弟,你做哥哥的不多体谅体谅他......难道想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吗?”贺诚咬着牙压低声音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求我,还是为了苏轻羽求我啊?”贺久身子一歪, 手撑着下巴靠到沙发扶手上。
苏玲听到这句话, 抬起头看向贺诚, 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当然是为了轻羽。”贺诚说。
“他背着我给我的男人下药, 还想拿刀杀我, 就这样你还向着他?”贺久说,“我不高兴了,再见。”
贺诚见状马上改口:“哎哎,小久你别激动, 我主要是为了贺家的名声啊,这要是传出去了,我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那好,我请叶正青保密,不过苏轻羽怎么处理交给他。毕竟被下药的是他儿子,不是我儿子。”贺久对苏玲笑了笑,“你说是吧苏阿姨。”
苏玲猛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抬手要打,突然像按了暂停键般停住,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扬,柔弱地哭诉。
“小久,轻羽是我教坏的,他小时候很喜欢你,是我不许他跟你玩,你要怪就怪我好吗。就让轻羽出国,让他永远呆在国外都可以,不要交给叶正青。”
“苏阿姨,你说的话差点让我感动了。”贺久说,“不过我相信鳄鱼就是鳄鱼,它的眼泪永远不会变成珍珠。”
苏玲闻言脸色卡白,结结巴巴地说:“我说的是真话......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贺久摇头:“叶先生不许他见任何人。”
苏玲闭了闭眼:“轻羽要做什么才能弥补他的过错。”
“是杀人未遂,不是过错。”
贺久冷酷的声音像一把尖刀插进她心里,如果叶正青铆足劲要苏轻羽付出代价,即使贺诚拼尽全力去保他,苏轻羽也绝不会好过。
况且,再宠爱的儿子和贺氏珠宝比起来,在贺诚的认知中只是可有可无的一角。
苏玲彻底绝望,看来贺久是铁了心不会放过苏轻羽。
她不仅后悔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甚至后悔为什么生下苏轻羽后,在有一大笔钱的情况下,强行让苏轻羽认祖归宗。
“不过,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贺久突然说。
苏玲仿佛沙漠中的人遇到一片绿洲,不管是不是海市蜃楼,直接扑了过去。
“小久你说!”她抓着贺久的袖子乞声道。
“叶先生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苏轻羽害得他的秘密被曝光。”
苏玲不知道始末,闻言又惊又俱,苏轻羽怎么敢跟叶正青对着干?
“不过有个将功赎罪的方法。”
“你快说!”
“只要他能痛快地把这个秘密的来源告诉我。”贺久说,“我会传递给叶先生,再说上几句好话。”
“我会让他说出来的!”苏玲说,“只要让我见他一面,我一定可以让他说出来。”
“我想如果是这个理由,叶先生会同意的。”贺久说。
苏玲站起来,狠狠地瞪了贺诚一眼,匆忙往外跑。
贺诚大概被她那一眼伤了心,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狼肝肺,愤慨地想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