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涛说,一旦吴县粮产不足,若能铸簇代粮,不贡朝廷,直贡边军,军民互防,则吴县得以生机盎然。
颜世倾说,一旦民间铸簇,规格容易外洩,军方若不铸簇,技术渐趋疲软,便不能领衔超前,对己方不利,便是对敌方有利。
刘荣涛点头微笑。她把心中所想,一一告诉颜世倾。
颜世倾很满意地看着刘荣涛。心想,这麽多年轻人希望吴县安定强盛,民防优先。朝廷中人若能知晓,又将做何感想?
隔天,寅时,西北镇防军三千三兵马从校场出發。
前锋一队快骑提前来到出走农民休憩的地方。
农民选择丛莽小径、山路荒乡,小心翼翼避免惊动旅人、商队,造成更大困难。
黄坤玉虽不曾投身军旅,但思考细腻,与军方为善,让农人心安。
他特别叮嘱农人们不要走太快,一路探勘土地、查察水源。这些勘测,将来都会大有用处。
颜世倾早已派人案中盯哨。农民中也有应四亭、抱文渊乔装改扮。他们的目标都是保护农人。
守夜两农人瞌睡中惊醒!西北镇防军先锋官已到跟前。农人吓得抱在一起。
先锋官要他们先别张扬,问群中领袖是谁,守夜农人相觑,最后直说,还是找抱哥吧!
先锋官和抱哥在简易营帐裡交谈后,先行离去。
抱哥吩咐守夜农人叫醒一帐人,再让这一帐人叫醒隔壁帐,如此传递下去。
很快的,所有农人起身,整好内务,收好营帐,锅铁又全揹到身上。这群农人走走停停,带的家当都属于野外露宿用品。
黄坤玉对身边农人悄声地说:“让西北军送我们一程。”
农人将信息透过交头接耳传下去。
一传,传遍上万人!
这群人裡有妇女、孩子,黄坤玉的母亲也在其中。
大家一路游山玩水,赶不急,也走不快。
等镇防军两千兵马到达时,所有农民都已准备好。
一匹马,一个农民一个兵,再加一兵一马在旁维护,以这阵势,奔行一段。
上万农民必须分成十趟载乘。有小孩妇女的,军方另外派出简便小车厢接送。
宛心和刘荣涛在颜世倾随行马车裡经历这些,内心震惊不已!
刘荣涛说:“统领大人,路总捕头说,别让农人太快进入吴县,他赶不及回来的。”
颜世倾说:“这样啊,那就再分十趟,跑回原地囉!”
刘荣涛:“………”
宛心:“走一程就走一程,省点脚力也是好的,提早来了吴县,也有大明顶着,安啦!容民女再睡一会,昨晚没睡好,床太硬了,被太薄了,没有洗脚水。”
颜世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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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趁着宋国东北驻边军撂队,农装瘦马的暮山将军一个人冲锋前线,进入黄烟瀰漫的豆田地界。这一带豆田多半废弃,景象荒芜。再过去,便是贫田,据说一年难有一穫。
望前一直奔跑,接上官道,开始慢下来。
因为地处边境,两国军演,许多商旅、马队就地休憩,宛如临时市集。
马商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市集裡交换讯息。
暮山歇马处不远,就有一个發言相当踊跃的群组。
“我听说一种新产品,叫豆石,特好吃了!像是可以咬的豆汁儿呢!”一马商大哥说。
“哪听来的?”一旅人问。
“西郊农市呗!一打铁铺的,说得乱神一把。”马商大哥说。
“都说些什麽?”
“豆石,一种豆皮做出来的小豆块,听说煮咸煮甜两相宜,可荤可素,可乾可汤,还可以热着吃、凉着吃,变化多端啊!这还不希奇,他们还说有一种豆酥,那可馋人了!香脆可口,免柴火,拿着就能吃,你们说这能信吗?”马商大哥说。
“有得买吗?哪去呀?”旅人问。
“没听说,只知道是吴县县衙农役队做出来的。要这麽说,很快,吴县西北豆农就能跟着做。到时,整个西郊肯定都能叫到货!”马商大哥说。
“这没有豆,能做豆石吗?”一旅人问。
“是呀!豆石再好吃,也要能产得出豆不是?”又一旅人问。
“我看西北豆田还是拿来跑马的好,多平,多大,好多草!”一牧马人说。
“那你叫人家农人搬去哪呀?”马商大哥问。
“这个………”
暮山挤身人群听了一会,再次跃上马背,往吴县西郊方向行去。
还未走出多远,遥见南北官道上阵阵军马奔驰。暮山熟习军阵,粗略估算,大约一千兵马。前锋
手中,持有西北镇防军旗。
这队军马若朝吴县方向驰去,经过西郊,必然会收敛宋国在西郊佈下的讯息网络。周国军演,会禁止交易、市集一段时间,所有鴞鸟、飞鹰都不许放行。
暮山心想,颜世倾这是要清剿西郊的宋国眼线吗?
远望有时,既然吴县关口进不去,转身,回到刚才马商聚集聊天的地方。
暮山便装时,犹如一年轻镖师、武行。驻足小歇,也有书香风华。
一好奇马商大哥上前攀谈。
“这位年轻人,看着不像是这附近的?”
“来自宋南。”
“此行是商旅呢还是寻人啊?”
“寻人。”
“需要帮忙吗?”马商大哥很热心。
“漱石山庄庄主,不知大哥可曾听说?”
“当然,如雷贯耳。不过,他好像去了潇国。”
“哦,何以见得?”
“老夫在宋国中部和周国西郊都有红甜瓜买卖的朋友,他们自然不会认识柳庄主。不过,曾经向柳庄主交易过药材的马商那可多了。有人告诉我卖瓜的朋友,柳庄主女扮男装,和一位周国官差,快马加鞭,往潇国北境去了。”
旁边一农人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们宋人真是奇了,我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柳庄主是个女子。柳家四代单传,都是男丁。人家真真正正是个男子汉,和路总捕头那可是相依为伴的髮小,成亲,可也是周国一段佳话呢!”
“柳庄主是男的?”马商大哥睁大了眼。
"叫柳翠翠怎是个男的呢?"另一马商问。
"柳翠翠那是别名,人真名是柳翠衫,如假包换英俊带把一小生啊!"农人说。
“那为什麽这麽多年,都要男扮女装呢?”
“不知道,不过,他扮起女人,那可是很美、很有味道的!”
暮山辞过两人后,朝宋国东北驻边军大营驰去。在他心裡,不管柳翠翠是男是女,他都拥有周璇三国外交的本领。他都曾在危险关头,利用急智,为三国佈下和平种子。这,比他是男是女,重要多了。
柳翠翠回来了!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回来了!如何在周国朝廷彻底掌控他之前,让他在更大的国与国之际,展现他的外交长才,促成三方会谈,这是暮山心中接下来最希望看到的。
另一头,宋国东北境高台上,突思达眯着眼,观察东北驻边军撂队军演。当军马数以万计,横扫官方公共大草原,直接在边界上急速反转方向奔跑,精准撂队。阵容、技术、胆识,各方面都在告诉周国西北镇防军,宋国的强大,超乎想像;宋军所能,绝对超乎意料。
宋南的华美撂队,牧马人的和平智慧,一旦变成对峙叫板,是不是说明,宋国的牧马文化将有大幅改变?
简慈若是知道了,撂队被用来极限军演,用来警示邻国,他心裡又会怎麽想?
一心专注三方和平会谈的简慈,要用什麽方法跨越各国差异,达成会谈共识,是接下来突思达心裡最期待看到的。
☆、真正的潇国王子
两天密集狂奔,经由宽阔的和平药道,进入潇国北境。
张西一路皱着眉,心事重重。我尽量不打扰他,让他想清楚他该想的。
潇国北境气候阴鬱,云幕低垂。风都多山,谷地连绵。
马能跑却快不起来。还好这两匹小短脚很能耐,高高低低,竟也不嘘不喘。
同样阴鬱的还有张西。他阴鬱归阴鬱,路却十分熟稔,一步不差。
站在老枝纠缠、茂盛参天的树下,闻着月桃香,张西把水壶递给我,一样的清冽刺激。
喝了水,他还是不说话。
我只好对他说:“放心,我这人呢,嗯,对新人、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算很好相处的。”
他只腼腆一笑。
上了马,崎岖弯路上快走两时辰,便看到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规规矩矩、勤勤恳恳,忙着收成晚季青芒和一些不知名的菰类、药草。看见我们不阻拦、也没招呼。
张西领著我直接进到涂山药园中心。
果然,花期已过,罂粟都已结实採收,残草待被晒乾。张西说那些会製成驱虫焚香。
他终于肯说话了!
这片罂粟田之大,肉眼所见就有数十个山峦谷地。谷地早晚温差骤变,这样的生长环境确实极难人为複製。尤其是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
一路上都有穿着白淨衣衫辛苦工作的人,他们见了张西最多只点个头,没有其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