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这去宋都的提议,好像路杰林早就对柳天仁和大明提过了不是?可路杰林去宋国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转过头,路杰林睡着了!这、这是昏倒还是睡着?
柳翠衫轻拍他脸,没醒。
轻摇他肩,没醒。
轻抚他髮,没醒。
轻……他想,不行!再摸下去,过了啊!
这一夜,他让熟睡的路杰林偎在身畔。他是那麽英气逼人,又最温柔体贴。
若不是他安排打点了许多事,柳翠衫知道,身在异乡,不知道要操碎多少心。
就算操心,也不一定真能改变得了什麽。
可路杰林,好像已经计画好一切,向改变的路上,一直迈进了!
☆、劲云村,黄坤玉
耕耘周国大西北豆田的农户,大都来自西北山边一座农村,叫劲云村。
这个村名意味着,农人是土地上不变的景象。四时耕耘,四季有分,勤劳不休。唯有天上白云苍狗,兀自变幻莫测,无穷无尽。
农人在土地上坚持岗位,仰望云的苍劲,想像不停改变的虚幻。
但是,对黄坤玉来说,改变并不是遥不可及的。
即使,黄坤玉出身劲云村一户低档农户。
所谓低档是说,这农户的田在贫挤地段;土质不肥,每年产量递减。而且农地在周国边界,离劲云村遥远,还经常会被越界的牧马践踏。
众多缺点集一身之外,朝廷还束手无策,不补助、不赔偿。因为犯不着为了这样的农户得罪宋国。
低档农户由于收入低,恶性循环下,更不容易举家迁移。搬家、转户,就是转换职业,是要多少银两疏通县官、朝廷,才能办得到的!
有财力、肥田高档的农户往东、往南迁徙。加把劲、努力改善田收的低档农户争取购得肥田,换田耕作的,大有人在。这些,都算是幸运的了!
吴县县衙历代总捕头都与农户有深厚情谊。虽说朝廷不管,但吴县县衙对低档农户特别关照。因为,这关係着边安问题。
边界耕地戍防不但是国安策略,也是辖县安定的保障。要是田没人耕,地没人守,天大地大,哪天哪块地被别国人占了,县衙恐怕也不知道。尤其是人手严重不足的吴县。
所以,作为低档农户有一个好处,能够拥有官马配给。这也是戍防策略的一环,使这些边境农户勤加防守。
如果高档农户必须自己掏腰包向军方买马,低档农户则是由军方配马。到今天,吴县老爷大明仍持续这项德政。
近年,有了马匹的低档农户,加上路杰林召集的农役团定期推陈出新豆製商品,教农户製作改良,有些低档农户开始驾着马匹、带着豆製商品,到边境农市贩卖。
卖豆製商品的收入,可比一亩贫田一整年的收入要多多了!这项官民合作补救措施,改善了大西北低档农户营生,奠定了吴县税收,和吴县在朝廷眼中的重要位置。
黄坤玉便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低档农户的孩子。他必须利用贫地耕种,学习製作豆腐、豆皮,要会驾驶马车、养马、驯马,要能在边境农市推销自家商品。
黄坤玉从小勤苦耐劳,样样都学,样样都会。因为,他只有一个母亲。
黄坤玉的父亲黄素也是个低档农户。黄素的想法是,土地的贫病是可以改变的。就像马的皮疾一样。
黄素年轻时,从西北镇防军那配得一匹瘦弱多病的小马。小马窝在乾草堆裡整天睡觉,睡得浑身湿热。久了便生出一种烂疮。
黄素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达北山口山道,一处小官驿附近。不知是幸或不幸,他遇见了坐在树下休息的柳天仁。
柳天仁了解黄素的苦恼,给了他一包马药,告诉他如何帮马治伤。
黄素發现,当敷在小马腿上、身上的草药乾固脱落后,那块沾有草药的地都能长出特别浓密的杂草。他开始思考,难道马药有肥地的功能?
当黄素向其他抵档农户耆老问及草药变地肥的事,老一辈们都是三缄其口。
不得已,黄素只好再启程前往北山口山道。这次他在北山口等了将近二十天,集野果、打野兔,终于等来了一场战斗!
柳天仁以惊人轻功飞快从树林穿梭到一处开阔草地,一个官服差人以极小差距紧紧缠追在后。
黄素认识那人,那是鼎鼎大名的吴县总捕头路山桐!
路山桐气急败坏追着柳天仁,才落地就大刀出鞘直劈柳天仁上、中、下三路!
“你无耻!"柳天仁还有力气骂人。
“就要你的命!"路山桐招招凶狠。
“我再让你为所欲为我就不姓柳!"柳天仁快被逼急了!
“管你姓什麽,落我手裡拳拳往死裡打!"路山桐寸步不让!
黄素躲在树丛裡害怕极了!两人拳脚生风又都怒不可遏。不过看久了,黄素發现,手裡没有兵器的柳天仁似乎也不落下风。
路山桐一招高空旋风斩之后,转手式从天重劈下来!
柳天仁突然张开双手,脸面朝上,一动不动。
路山桐赶紧打了自己一掌,刀锋转变方向;接着向后旋转飞出,口吐鲜血,刀刃入地三尺,撑住身体。
柳天仁立马上前搀扶。
“你……你这庸医!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你不爱我妹妹,不回来,我都可以理解。我妹也不怪你,一句怨言也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的衫儿生得多好,有多可爱!可你……"
“不要激动,你不能激动,稳住,调息!"柳天仁搭在路山桐背上的手稳稳输出内力。
“哥们就问你一句,为什麽?"
“因为他们需要我这麽做。有更多人的生计、存亡,关键都在这道药方上。"柳天仁说。
“你帮助宋国官马,你叫我怎麽做你大哥?我管的是周的官马呀!"
“我也帮周马,没有偏废。"
“宋马强了,进犯周境,都拿着你给的药!我们到底是一边的还是敌对?"
“药是药,马是马,人是人!而且,你能证明宋人的药方是我柳家的?"
“要能证明,你人头都没了!"
“周药不治宋马,宋的马药跟周的马药不一样。”
“这是你喊出来混淆朝廷的,我不上当!”
“宋马犯境的问题,要用政策手腕解决,不是禁销马药。"
“那你让农民试炼药物……"
“嘘!有人!"
柳天仁一道掌风欲出,黄素赶紧出来投降!
“别!别!柳大夫,是我!"
“你……又来找马药?"
黄素把他对马药肥地的發现告诉两人。
柳天仁很欣赏黄素的细心和对土地的执着。但他不得不告诉黄素,製作马药和製作土肥是两道互相牴触的工序。
马药是用黑心红花果实提炼,但黑心红花要成为土肥必须整颗植株拌入土壤。做了土肥就不能做马药,关键是要有更多的黑心红花,才能拿来一花多用。
而像黄素一样想要改变土地的农人代代都有。代代都有人秘密和柳家合作,在柳家北山口十药园进行试种、试炼。
柳天仁还告诉黄素,他也想将黑心红花精製成浓缩的土肥,这样一来,地贫的问题就有了解药。
可惜,製土肥的过程,黑心红花实会释出毒素。重了这毒的人会成瘾,没有红花实就活不下去。
柳天仁坦承,距离成功开發土肥,还有许多试验需要完成。
“不要再试了!"路山桐突然發飙!
“一种药的成功都是必须经过许多试炼才能……"
“可你拿人试药!!!"路山桐瞪大了眼!
“你听我说,如果,就告诉大家,黑心红花是种毒药,乾脆禁了它!那也许,什麽事都没有了!如果,告诉大家,这黑心红花经过提炼,可以变成土肥,大家没有经验都从头试起,岂不是有更多人会在无意中受到毒害?
我开办十药园,就是让那些自愿帮忙试验的人先行找出一种可能的配方,如果没有这些尝试、反复错误、再重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从这种花身上,学到它可以真正带给我们的!"
“我懂了!"黄素说。
“不!你不懂!那些中了花毒的人有多痛苦!他们只能靠吃更多的毒来毒害自己,你不懂他们最后变得多可怕!"路山桐几乎是咆啸!
“路大哥!"柳天仁眼底水光清亮,他说:“为什麽那些中了毒的人最后都坚持要自焚而死?"
路山桐怒目直视!
黄素瞠目结舌!
“因为,如果让世人知道,黑心红花就是一种毒草,将它彻底灭绝岂不乾脆!但真正需要它的人,才会知道这毒也有用处!这些人都是最辛苦的低档农户,他们都想要解决土地贫乏,他们都不想让几代以来没有间断的尝试付诸东流!一把火烧了,就连中毒的证据都没有了。因为他们到死,都不想放弃拿黑心红花来整治田地啊!"
“你不阻止,竟还鼓舞!"路山桐大喊!
“我愿意去试!我也想找出方法,製作土肥!"黄素说。
“你疯了!你给我闭嘴!"路山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