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他不会画出来那些画的。
郁酒抿了抿唇,眼神扫过这屋外架子上的水彩笔,拿起一支走了进去。
有人踏入汪熠濯这片‘领地’可能让他不安,男孩抬头看了一眼郁酒,漆黑的眼神依旧是空洞洞的。
郁酒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汪熠濯身边蹲了下来,让自己跟他在一个差不多的高度,然后直视男孩的双眼,微微笑了笑。
他打开自己拿着的那支黑色水彩笔,当着汪熠濯的面举起自己的左手,然后在那皓白的手腕上画了一个手表。
画的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
画完后郁酒皱了皱眉,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随后求救一般的看了汪熠濯一眼。
小男孩看了之后,乌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随后竟然抢过郁酒手中的水彩笔自己拿着。然后抓住郁酒的手腕,一板一眼的帮他‘修饰’起来。
模样认真极了,一点也不像刚刚那般木讷的样子。
郁酒看着他白嫩的小脸,了然的笑了笑。
自闭症的孩子一般对亲近的人都是听而不闻,很少理人,更别说他这种陌生人了。只是汪熠濯愿意画画,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正好。
就是......
在画完一只手后,汪熠濯眼巴巴的盯着他另一只手的眼神让郁酒头皮发麻,敢情这是上瘾了?
无声的‘对峙’一阵子,郁酒妥协了。他默默的把自己另一只光洁的腕子伸了出去。
汪星泉炒完菜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郁酒和汪熠濯一大一小坐在地板上的画面。
两个人周围布满了散落的水彩笔,汪熠濯正抓着郁酒的胳膊,把他手臂上画的全都是奇奇怪怪的涂鸦。
......
汪星泉一瞬间感到又诧异又惭愧。
诧异的是汪熠濯从来不跟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亲近’的,哪怕是经常过来的赵梓蓝,怎么现在居然能跟郁酒玩到一起去了?
惭愧的是......郁酒那胳膊被祸害的,晚上洗澡怕是要搓红了。
汪星泉连忙把端着的两盘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快步走过去制止了汪熠濯。
他声音低沉,犹如惊雷一样的在两个人头顶响起:“汪熠濯,放开人家哥哥。”
郁酒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汪星泉正低头皱眉看着他俩...这幅小孩子作风。
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他缩了缩手。
而汪熠濯显然也是很听汪星泉的,被他这么一说就放下了笔,只是有些不服气的鼓了鼓脸,漆黑的大眼睛瞪向他。
“看什么看?”汪星泉一台下巴,命令道:“去洗手吃饭。”
汪熠濯嘟了嘟嘴,迈着两条小短腿‘蹬蹬’跑去了洗手间。
汪星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跟郁酒说声抱歉,垂眸却发现对方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对他太凶了。”郁酒刚刚蹲累了就索性坐在了地板上,刚刚跟汪熠濯‘玩’了一会儿,他现在挺开心。手肘向后撑住地板,双眼弯弯的对汪星泉说:“不过他很听你的话,没玩够也去洗手了。”
一般的自闭症孩子基本就等同于住在牛角尖里,鲜少有这么听话的。
汪星泉思索半晌,看着他的瞳色深深:“汪熠濯能跟你玩的来...我也很意外,你以前和自闭症孩子交流过么?”
不然郁酒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就摸索到汪熠濯的兴趣爱好,和他沟通?做事成熟的几乎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学生。
“唔,有过的。”
他曾经为了写一个跟自闭症有关的剧本,在那种特殊学校待过一个多月。
不过这些自然是不能和汪星泉说,郁酒只是笑笑默认了这一点,说起了别的——
“现在能谈谈工作的事情了么?”郁酒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瞳仁清澈干净:“我觉得,我和你弟应该能相处挺好的。”
第19章 杰克苏
许是因为郁酒刚刚和汪熠濯相处不错的样子让汪星泉动容,他没继续之前让郁酒找个别的工作的论调,而是沉吟片刻,轻声说:“其实我不太愿意让我认识的人太了解我的家庭状况。”
汪星泉这么直白的坦诚让郁酒有些意外。
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到处说的。”
“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汪星泉顿了一下,摇头笑了笑:“算了,其实我看到你能和汪熠濯相处,很庆幸。之前来了三个应聘的家教,都和他相处不来。”
“小熠濯挺懂事的。”郁酒客观的点评:“就是不爱说话么,挺好管的。”
“那你是没见到他令人头疼的时候。”汪星泉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起自己这边的情况:“我最近一个月下午签了一个兼职实习,要出去三个小时的时间,需要你帮我看着汪熠濯,其余时间不用。唔,有的时候可能上午有事也会麻烦你一下,不过很少,至于说的供饭......是提供晚饭,一起吃就行。一天一百五,你看你能接受么?”
郁酒听到这里很是意外——一天一百五,那一个月下来就是四千五。汪星泉找的兼职是有多挣钱?
不过以乌澜这种超一线城市的物价,想雇一个看护老师,时薪五十也并不贵了。
郁酒想了想问:“那个,可以提意见么?”
汪星泉点点头:“边洗手边说。”
郁酒手上被汪熠濯画的五颜六色,光洗就得洗好一会儿。
细长的水流划过手指夹缝间的泡沫,郁酒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汪星泉:“能也供中午饭么?我不挑嘴的,工资一天一百就行。”
洗手液快用完了,汪星泉正在旁边拆封新的,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郁酒在开玩笑的眼神。
然而郁酒却说的很认真,甚至还一脸严肃的跟他分析着:“其实我提这个意见对你我来说可是双赢的,你能省钱,我还有饭吃,天天要外卖真的难吃还费钱的。”
汪星泉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你家里没人做饭么?”
“没有的。”郁酒理直气壮的卖惨:“没爸,妈整天不着家,我太惨了。”
......
汪星泉不得不同意下来。
虽然五十块钱一顿饭......好像也没比外卖便宜多少?
他忍不住又跟郁酒确认了一遍:“你真想这样?其实不用减少工资,你中午过来跟着吃饭也行。”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郁酒摇了摇头,坚持:“我还是用工资抵饭钱,你要不同意的话我估计都吃不好饭了。”
汪星泉没说话,定定的看着神色相当认真的郁酒。
慢慢慢慢的,他眼神柔和了下来,轻声说了句:“好。”
其实哪能看不出来呢?这男孩有刻意在帮他的感觉,只是郁酒不说,他也就用不着说。
有些事不太适合当面说出来,默默的记在心里日后知道还人情就行。
汪星泉思索着,耳朵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敲桌子的动静。
是汪熠濯等他吃饭,等的不耐烦的‘信号’声。
他笑了笑,低头看郁酒仍在皱着眉措辞手上的水彩笔道,边也伸手进去——洗手,顺便帮郁酒搓了搓手上的痕迹。
郁酒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在泡沫水中央的手指差点‘痉挛’,有些错愕的看向一旁低头的汪星泉。
后者没留意他这小小的动作,专心致志的帮他清洗手背。汪星泉力气大,而且对于这种事似乎很有经验似的,手指上沾了香皂,三两下的就把郁酒手上水彩的痕迹清洗掉了。
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点。
“好了。”完事儿之后,汪星泉把毛巾递给他,自己先走出去:“出来吃饭。”
郁酒低声的‘嗯’了句,不自觉的低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时间清洗而泛红的修长手指。
好像和汪星泉在水里十指纠缠的触感还历历在目似的,泡沫丝滑......
郁酒耳根不自觉的有些发热,第一次感觉一起洗手这个举动这么暧昧。
他半晌后才若无其事的走出去,汪星泉和汪熠濯已经在餐桌前面坐好。
桌上四个菜,两荤两素——糖醋里脊,炸茄盒,蒜蓉油麦菜,娃娃菜粉丝。两个人肯定吃不完,汪星泉做这么多,显然是招待自己这个‘贵客’的。
郁酒看着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就感觉食指大动,对伙食十分满意的他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
他忍不住赞美了一句汪星泉:“你好会做饭啊。”
郁酒虽然有很多‘技能’在身,但下厨做饭可是他的死穴,基本上就是咸盐白糖分不清的智障,他对于会做饭的人一向钦佩极了!
汪星泉笑笑:“随便吃。”
郁酒‘嗯嗯’的点头,也当然不会客气,夹起一筷子里脊塞进嘴里。
结果一吃,他就惊呆了。
“这个......”郁酒咽下去之后,呐呐的问:“怎么跟我上次在赵梓蓝家去吃的菜味道一样?”
他对于美食一向记忆深刻,之前还惊叹过‘赵梓蓝的厨艺’,结果结果,居然和汪星泉家的菜味道一样?
“上次那个菜是我做的。”郁酒这么惊讶,让汪星泉觉得有点奇怪:“不好吃么?”
“不,不是。”郁酒连忙摇头,发自内心的说:“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