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裴韶的家,霍止住了三天后才发现了这一点。
房子有三层,从窗户望出去就是一片绿茵,不像是在市里的风景。裴韶每天都会在床边守着他,只有晚上会短暂地出去一趟,将整栋房子的空间留给霍止。
有时候霍止都不知道裴韶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不想逃了。
理由很简单,当他看见裴韶来救他时他就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即使没有裴韶在他的身边,即使没有那些摄像头的存在,他也依然活在裴韶的监控下,他以为的逃离在裴韶眼里和捉迷藏没有什么两样,他愿意陪他玩,却永远不会让他真正的离开他的掌控。
就像是在一张网里,他越是挣扎,就会被困的越紧。
“等我回来,别睡哦。”
裴韶在霍止的脸上自然地亲了一下,习惯有时候是很可怕的,霍止从一开始地抗拒躲避到现在的只是皱皱眉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过是用了几天的时间。
裴韶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离开了房间,等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刚刚还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霍止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他的身上还绑着绷带,但并不影响行动,霍止一开始还有些警惕地只开了一条门缝,可是并不充沛的时间让他顾不上更多了,直奔三楼。
他听裴韶说起过,那是他的卧室。
系统急了,“裴韶会发现的啊!万一他在自己家里也装了摄像头呢?”
霍止的动作停也不停,“那就让他发现吧。”
三楼左转的第一间是裴韶的卧室,看上去非常普通,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人烟气,霍止简单翻看了一会,除了生活用品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二间房是一个办公室,东西比卧室要多了不少,桌子上甚至还摊开着一份合同,还有一份名单,霍止来不及细看,但将每一页都拍了照,飞快地发送给了上头。
办公室很大,可是霍止知道裴韶马上就要回来了,他把合同摆回了原来的位置,因为有些仓促几张纸掉在了地上,霍止弯下腰去捡,眼神飘过身旁时缓缓一顿。
一扇完美融入墙壁的门杵立在霍止的身后,如果不是那个银色的把手,他几乎就要忽略了它的存在。一扇门?为什么裴韶的办公室里会有这样一扇门?
系统:“裴韶应该快回来了,宿主你还是先下去吧。”
的确,时间不够了。
霍止问,“你觉得门后面会是什么?”
“可能是间休息室吧,又或者是书房?”
霍止的眼神在那扇门上停滞了许久,最后终于在系统焦急的催促下转身离开。可是不等霍止走出这个房间,他就又大步返回,一把拉开了那扇门。
意外的是,那扇门没有被锁,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里面竟然是一个灵堂!
“这……”
霍止少有地愣住了,灵堂不大,前面的桌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件贡品,只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遗照上男人的脸也越发清晰,三十出头的模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分外沉稳,不怒自威。
他是谁?
为什么他的灵堂会在裴韶的房里?
他生前……和裴韶是什么样的关系?
无数疑问像是乱麻般席上霍止的心头,他的嗓子干的厉害,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泛疼,可是霍止却依然一步一步地走向前,低下头,翻开了灵台上的那本笔记。
笔记里没有一个字,全是密密麻麻的照片,灵堂上这个男人的照片。
第一页的男人堪堪二十出头的模样,棱角分明的弧线依然带着几分青涩,每一页的照片都是他不同的模样,从衬衫到西装,从青涩到沉稳,记录了他的所有生活,直到最后——是一张黑白的遗照。
所有的照片里,男人都没有看向镜头。
霍止合上了那本笔记,这个巨大的秘密让他一时间只剩下了惊愕与满满的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绕过了灵堂,在一片灰暗中,一张不起眼小桌子正安安静静的摆放在角落。
理智在叫嚣着,叫嚣着让他立刻回头,忘记刚刚看见的一切。
可是他做不到,桌子上厚厚的笔记本堆满了一切空余的位置,而放在正中间的那本正被它的主人翻开在了一半。霍止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一下一下的响起,然后沉沉地停在了桌前。
好像当一切情绪都到达了极致时就会归为平静,霍止看着这本满是自己照片的笔记,冷静地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的照片。
照片上是各种各样的他,毫不例外全是偷拍,有的是在外面,有的是在家里,有在场子里和别人喝酒的,有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还有在卫生间……
霍止的指尖微微颤抖,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恶心?惊恐?厌恶?所有负面情绪都混杂在了一起,所有的血液都轰的一下汇聚在了脑子里,让他手脚一片冰凉,只剩下本能地颤抖。
“终于看见了啊。”
裴韶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在霍止的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的清澈柔和,霍止不敢回头,这个时候他害怕看见裴韶的脸,害怕裴韶眼底令他毛骨悚然的温柔。
“喜欢吗?”
裴韶的双手从背后抱住霍止,冰冷的像是根本不属于人类的温度,“我说了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一个需要你自己去发现的惊喜……”
他很开心地笑了,“霍哥没有让我失望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裴韶的答案一如既往的专一而认真,“你啊。”
这个回答他听了太多次,只是这一次,霍止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也没有去反抗这个拥抱。
第54章 作为卧底的我被威胁了(16)
灵堂上的木牌是霍止出去时才看清的,上面刻着端端正正的两个大字——裴默。
裴默,霍止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
“他是......你的亲人?”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裴韶扯出一个笑容,“他活着的时候是我的哥哥,现在他死了,就只是裴默了。”
这句话很奇怪,可是霍止却听明白了。
但他更宁愿自己听不明白。
太荒唐了。
裴韶抄了几个小菜刚刚好够两个人吃,这几天都是他下的厨,今天也不例外。霍止望着厨房里裴韶高瘦的背影,一股可笑的想法油然而生——他就像是裴韶养的一个宠物,裴韶把他养在了家里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给他一切所需要的生活用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就好像......要把他养废一般。
“吃饭了。”
裴韶把菜放在了桌子上,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瓶酒,也稳稳当当地摆在了上面。
霍止出声,”红酒?“
裴韶开了酒瓶,弯起的嘴角不带多少笑意,”要陪我喝一点吗?“
不等霍止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接下去,”算了,霍哥的伤还没好,别喝酒。“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裴韶难得没有刻意去戏弄他,只是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着酒,两瓶红酒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空瓶,裴韶看上去还想再拿一瓶,被看不下去的霍止拉住了身体,阻止了动作。
”别喝了。“
红酒度数不低,霍止也不知道裴韶是不是醉了。
裴韶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霍止,他的脸上浮着两片粉色的红晕,淡淡的像是涂了胭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也像是被浸了水光一般闪着荡漾的波光,没有焦距。
怎么看都像是醉了,霍止叹了一声,把裴韶按在了椅子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裴韶握住那两根手指,异常开心地亲了上去,声音软软的,”霍哥。“
”......“霍止的浑身一激灵,”你怎么那么喜欢亲人?“
”喜欢亲你。“
霍止没有喝酒,身体却微微发热。
什么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次数真的太多了,所以真的习惯了,就连排斥都不那么明显了。
裴韶没坐多久又站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拿酒,而是半搂着靠在了霍止身上,像是什么大型玩偶一般黏黏乎乎。
”霍哥,你想离开吗?“
霍止也没有推开他,只是盯着他湿润的双眼,”你是故意的吗?“
他已经很难相信裴韶了,这是事实。
裴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反问,低喃着,”你们为什么都想离开呢......“
”除了我还有谁?“
裴韶哼哼了一声,”不要在我面前提别人。“
霍止:”是你先提起来的。“
”是吗?“
”是啊,“霍止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释一下?“
裴韶没有说话。
”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逃了,比如裴默的事情......“
”哥哥?“
霍止嗯了一声,”你的哥哥。“
这两个字好像一下子打开了裴韶身体里的某一个闸,他微微战栗,垂下了眼睫,一颤一颤的,“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正常的吗?”
霍止想问他你现在才知道吗?可是他只是拍拍裴韶的背,等他继续说下去。
“哥哥之前也这样说我,他说我不正常,兄弟间是不能产生那样的感情,我真的好喜欢他,爸爸妈妈都死了,是哥哥把我养大的......我们那时候的生活很不好,哥哥白天出去和人打架,晚上回来顶着一身的伤还带着一碗街角的馄饨,他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给了我,有段时间经常有人来家里找麻烦,要房子要债的,哥哥都让我躲进房间,让我乖乖的不要出声......是我把他逼上这条路的,他说要给我更好的生活,让我们不用这样东躲西藏,活得像乞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