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点了点头。
“你是妖，如果朕放你出来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我不是妖。”霍止说。
他的声音没有长相那般妖艳，反倒透着一股子清纯味，尾音长长的拖着，每一个吐字就像是黏在了一起，听在陆戎珏的耳里反倒成了撒娇一样。
他低低地笑了，似是愉悦，“如此，你还算是人了？”
说罢，陆戎珏伸手揭下了水箱的顶，随着哗啦一声，霍止的半个身体探出了水里，长长的发丝粘在他的脸庞，衬着一张不施粉黛的脸越发明艳张扬，好一副美人出水图。
他俯视着目光灼灼的陆戎珏，长长的眼睫沾着水珠，眼波流转。
“你就是他们说的什么皇帝？”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霍止轻哼了一声，“我知道的可多了。”
“是吗？”陆戎珏伸手想要触碰霍止垂下了发丝，却被他一个轻巧的转身躲开了，陆戎珏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继而自然的做拳收回。
霍止懒洋洋地趴在水箱上，“你叫什么名字？”
“朕可以告诉你，可直呼天子的名讳是要掉脑袋的。”
“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吗？”霍止摆了摆鱼尾，溅起了一片水花，“我叫霍止。”
陆戎珏沉着眼看了他许久，才轻笑出声。
“是个好名字。”
“那皇帝也说说自己的名字，看看哪个更好。”
“你是设了陷阱要让朕跳进去吗？”
霍止笑地弯了弯眼，“跳不跳就看皇帝的了。”
陆戎珏转了转指上的翡翠扳指，缓缓道，“陆戎珏。”
“陆戎珏，”霍止轻声重复了一遍，“皇帝的名字也是个好名字。”
美人不笑时恍若是画里的人，可一笑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瞬间鲜活了起来。
“朕说你是妖，你否认了朕，可朕说你是人，你又不认，”陆戎珏望着他，“回答朕，你究竟是什么？”
“西洋国没有告诉皇帝吗？我们的族人唤作鲛人。”
“人面鱼身，说到底还是妖。”
“你说是就是吧，”霍止懒得同他解释，“那皇帝不怕我吗？”
陆戎珏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却像蕴含着万分杀诀，“朕连鬼都不怕，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妖？”
自信又狂妄，霍止心想，还真是君王最典型的性格。
第151章 身为鲛人的我被杀害了（3）
夜深蝉鸣，御书房的烛光还敞亮着。
“李公公，皇上还在忙吗？”
安素欣一身白纹花底的淡蓝色抹胸，灵秀雅致的脸上略施粉黛，一股子弱不禁风小鸟依人的模样，说完一句话，还柔柔地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了一下。
李公公脸上堆笑，“回庄妃娘娘，皇上今晚要批折子，吩咐奴才好好守在外头，估摸着是不到午时不歇息了。”
安素欣眼波流转，“皇上是一国之主，可不能累坏了身子，本宫特意叫御膳房做了一碗薏米红枣粥，想给皇上送来。”
“娘娘有心了。”
“小翠。”安素欣唤了一声，婢女便提着食盒送了上来，“公公，可否进去给皇上通报一声？”
“娘娘，这份好意您还是改日再送吧，”李公公为难道，“皇上有令，奴才没法放您进去，望娘娘体谅。”
“你说本宫的名字，皇上不会怪罪的。”
“这......”
霍止透着窗户上的小孔，津津有味地看着外头的戏。
“这女人是你的妻子吗？”
正在批折子的陆戎珏抬起眼，“她是朕的妃子。”
“长得水灵，就是身子太弱了些，”霍止小声评价，“我担心她再多说一句就要背过气去。”
“你可是当着朕的面说道朕的女人？”陆戎珏调子微沉，“不知轻重。”
“我又不懂这宫里的规矩，你要是不想听说一声就是，我不说了。”
霍止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是让陆戎珏嘴边的训斥说不出去了，也是，他何必跟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妖计较？陆戎珏摇了摇头，继续看向折子上的字样。
霍止有些无趣地坐在塌上，摆动着触感还有些陌生的双腿。
至那次陆戎珏见到他后，他的住所便挪了地方，从黑漆漆的水箱变为了不小的偏殿。偏殿的内里不大，平常只有两个哑巴宫女服侍他的起居，霍止变为人身的时间不太稳定，一天只能维持三到四个时辰，双腿一沾水就会化为鱼尾，很是麻烦。
陆戎珏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过来看他，走得也算是勤，他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打的是什么注意，只是霍止从不戳破更不会回应，平常男人的通病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一个皇帝更是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需要做的就是维持住陆戎珏心里的那份‘特殊’，这一点着实比前面几个世界更加有难度。
好在，陆戎珏现在对他还算是新鲜。
“皇上，我想出去看看。”
“去哪里？”
霍止说，“我想逛逛这皇宫。”
陆戎珏放下了折子，慢条斯理，“你的身份特殊，朕不会在白日放你出去。”
“所以，皇帝是要把我藏起来吗？”霍止靠向陆戎珏，朱唇轻启，“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这张脸，的确是见不得人。”
霍止笑了，“为什么，我长得丑绝人寰吗？”
“恰恰相反，你长得太美了，”陆戎珏勾起霍止的下巴，似是端详般，“这样的美貌给朕一个人看就够了。”
这话听在耳里是情话，是勾人，可是霍止清清楚楚地明白，陆戎珏到底是不想给他任何的名分与身份。他吝啬到只能说出这样不费分文的情话，但原身就这样傻傻的信了，无怨无悔地跟在陆戎珏身边好几年，直到死了宫里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
想要完成原身的愿望好好的活着，霍止自然是不能再拿着与世无争小白莲的剧本了，他垂下眼睫，半盖住眼下的情绪，没有多加修饰一股落寞怜惜的模样就出来了，“可是皇上，再在宫里呆下去我都要闷得长草了，就算是让我一个人在花园里走走也好。”
“朕还以为你喜欢清净，既然如此，容朕想想。”见霍止这副模样，陆戎珏的态度软了一些，“夜深了，让李公公带你回去吧。”
霍止心里啧了一声，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清净？可皇帝说出话就是可以化无为有，霍止没有反驳，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公子，随奴才走吧。”
李公公不敢拿正眼瞧霍止，只能瞥见霍止的帽檐下一截光洁漂亮的下巴弧度。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明白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看，只要皇上不说话他一个做太监当然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霍止也收起了在陆戎珏面前的灵动，淡淡地点了点下巴。
隔日，霍止从水池里醒来，一条半人长的鱼尾在离开水后缓缓转为了人类的双腿，修长光洁，肤若羊脂。他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长袍，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下，不等婢女把早膳端进来，霍止就已经打理好了自己走了出去。
“啊，啊。”
婢女都是哑巴，她们见霍止要出去全都急了眼，跪在了霍止前面的路上‘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霍止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让开。”
婢女拼命地摇头。
“我这次出去是得了皇上的允许，不必担心他怪罪下来。”霍止沉声说，“如果你们再不让开，我就先让人处理了你们，再换几个听话的奴才。”
婢女都被霍止一腔唬人的话吓到了，等她们回过神来时，那抹浅蓝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庭院中。
“额娘，你看上哪朵花，儿子给你摘下来瞧。”
“说什么傻话，御花园里的花怎能随便摘？”御花园里，冯月蓉嗔怒地瞪了一眼比她高上一个头的少年，“好了，你安静些少惹麻烦，额娘就开心了。”
“额娘这话说的，是嫌儿臣闹腾吗？”少年人一身贵气的紫衣，他生了一张和陆戎珏有着几分相像的面容，却少了肃穆多了几分俊朗与朝气，笑起来时眼底像是含着星星，叫冯月蓉的心底暖洋洋的。
“你能陪额娘出来散心，额娘哪会嫌你闹腾？”
陆渊听出了些什么，“额娘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是父王没来看您吗？”
冯月蓉摇了摇头，她的模样温婉大气，什么样的动作做出来都显得格外端庄，“皇上日理万机，不时常走动后宫也是应该的。额娘是担心你，你如今年满十七，是时候择一户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太子妃了。”
“这......”陆渊顿了顿，无奈道，“儿臣还早着呢。”
“不早了，你看和你同岁的小王爷都纳了妾，我择日就和你父王商量这事。”
陆渊不好反驳，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前面就是亭子了，冯月蓉走得有些累了，便与陆渊一同向那处走过去。不料一声响动，在花丛中突然闪过一片淡蓝色的衣带，陆渊眼尖地抓住了那一角，喊道，“谁在这里？”
冯月蓉被他护在了身后，跟在后面的护卫拔出了刀剑，陆渊的眼底闪着寒光，片刻过去，霍止从中缓缓走了出来，在众人楞住的眼光下，他看向了陆渊，浅浅一笑，“我不是有意打扰，但是，可否将衣带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