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本来就没什么意见,就算阿蛇不那么说,他也绝对要自己一个人睡的。他的身体,和别人一起睡太不安全了。
将外面和中间的地铺弄好后,容真就抱着东西去最里面的空间开始给傅诀弄,他才垫下纸壳,傅诀就开门进来了。
容真没回头看,继续蹲在地上收拾,直到有人走到他身后。
傅诀之前应该在门外听到了阿蛇的话,垂眼看着他:“别铺了。”
容真动作停了一下,听对方继续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单独分开睡。”
阿蛇啊了声:“我看你平时不爱被人打扰,还以为你不想跟人凑一个地铺呢……”
傅诀没吭声,何瑞下意识接话道:“现在已经不是平时了……”
阿蛇啧了声:“那就傅哥和小真一块吧?或者傅哥你想和我睡外边也行。”
傅诀扫他一眼,目光冷厉,阿蛇笑着摸摸鼻子:“我还是和何瑞一起吧,反正傅哥也不待见我……”
容真全程都没吭气,他把之前准备铺在最里面的行头都拿回了中间,没一会儿,把中间的地面都铺满了。
位置睡两个人足以,中间还有道连接的分界线。
容真脱了鞋,小心地躺在了左边,身子侧着,脸对着工具柜,一个地铺只睡了不到二分之一。
阿蛇和何瑞在那边继续玩牌打发时间。
傅诀还站在工具柜外边。
容真并不是真的困,闭着眼缓慢地在心里数数,数到快一千时,后面响起轻微的动静。
有人在他身后坐下了。
容真下意识撩起眼皮,不锈钢工具柜的柜面,将他身后一个男人的身影映了出来。
对方就坐在他背部旁边,原本望着正前方,过了会儿,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
容真重新闭上眼睛。
傅诀冷声道:“你没睡。”
声音很低,远处正在玩牌聊天的阿蛇和何瑞并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容真没回话,下意识往左边的柜子又贴近了些。
小动作全部落入男人眼里。
他正微蜷着身子,傅诀却猝然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往外掰了下。
一瞬,容真便从侧躺变成正躺,他诧异地睁开眼睛,瞳孔上方的小扇子扇了下,略微发红的眼圈却还没收拾好。
他正要再扭回去,对方就直接将他的肩膀重重按住,俯身凑近:“你哭什么?”
语气十分冷硬。
容真挣了挣,匆忙说:“没有,我没睡好。”
傅诀明显不信,伸手正要去摸他眼角,容真急忙别过头,他真没哭,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体问题,下意识想远离这些肢体接触。
他一避,傅诀的手就停在半空。
傅诀定定地望着他那半张侧脸,幽幽道:“我知道你有问题。”
容真僵住。
许久后,傅诀收回手,在他旁边躺下去:“你到底是谁,我早晚会知道。”
容真呆了一会儿,说:“我是白小真。”
对方闭着眼睛没吭声。
因为傅诀的存在和他之前那些话,容真彻底睡不着了,他躺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有些难受,轻轻爬了起来。
旁边的傅诀闭着眼睛,面容和缓,睡觉时的样子完全没之前那么冷厉吓人。
容真坐着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他反锁了门,脱下黑色外套和短袖,用肥皂把有血的地方清洗一遍。
镜子里,他右边肩头有一处咬痕,早已经凝固结痂了。
他将洗了血迹处的短袖穿上,然后拿着外套出去放在椅靠上搭着。
何瑞已经睡下了,阿蛇拿着何瑞的手机不知在看什么,脸色很不好。
容真走过去:“怎么了?”
阿蛇将手机递给他,声音很低:“之前还能在网上看看消息……好像只有咱们M市和临城爆发了这荒唐事儿,当时很多通报下来,说是救援很快就来……现在突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容真接过手机,刷了下几个app和浏览器,已经不能上网了。
他没说话,将手机还给阿蛇:“别灰心,我们可以自救。”
阿蛇强硬地笑了下,打趣他:“你还挺坚强,和傅哥一样……”
容真微愣。
阿蛇心情不好,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低声和他聊起来:“其实我、何瑞和傅哥三人关系平时挺一般的,何瑞是女朋友喜欢会武术的男生,他就来了我们武馆成了我的学员,他平时也不外向,除了武术课时间,我们基本也不联系;傅哥呢,话少脸又臭,我平时交朋友最讨厌这种人了,但他是老板嘛,工作以外同样也不联系……结果出了这种事,我们三个居然困在了一起,现在还有你这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说句可能会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几个之后谁出了事儿,都没谁会为谁掉眼泪……”
容真摇头:“你昨天还在安慰何瑞。”
对方轻笑一声:“他那情况,放着不管才危险。”
容真说:“可你们还愿意先帮他去救家人……”
阿蛇笑:“这叫互相帮助,合作精神,互惠互利吧。”
容真再次摇头:“不是的。”
阿蛇问:“那是什么?”
容真想了想:“如果你只和傅诀一起去机场,绝对会安全很多,何瑞身手远没有你和傅诀强,想多个帮手,哪怕在路上随便救个或顺个活人,也比特意去西城区一趟安全,但如果你们不愿意去,何瑞肯定会独自去找家人。一个人出去,可能到不了地方,就丢了命。”
阿蛇垂着脑袋没说话。
容真继续道:“你们不想他出事,他知道家人出事后也一直忍着,或许他在小区门口已经确定了,只是没说,那时我们都在逃命,他也不想影响和连累你们。”
阿蛇:“别说了。”
容真嗯了声。
安静了一会儿,阿蛇又抬头笑道:“还是说说吧,感觉和你聊一会儿,也没那么丧了,你可真不像个没亲人的。”
容真顿了下。
对方立马道:“抱歉。”
“没事。”容真朝不远处看了看,确定傅诀还在那边睡觉,问,“傅哥家里只有他父母吗?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和朋友?”
阿蛇下意识摇头:“没,我开始也觉得奇怪,傅哥现在二十六了,有钱有颜的,朋友也就算了,女朋友都没我当时都觉得不合常理,肯定是金屋藏娇或私生活混乱啥的……”
容真抿抿嘴:“藏了吗?”
“怎么可能……你想哪去了?”阿蛇忍不住笑了,曲起一条腿,“是他性格的问题……我去他武馆工作是我一个跟他沾亲带故的表哥介绍的,面试时傅哥看我功底不错就把我招进去了。后来有次我和表哥吃饭喝酒,聊天时我就跟他吐槽傅哥这人冷漠不好相处,然后你猜我表哥跟我说了啥?”
容真盘腿坐好,一副好听众的模样。
阿蛇声音压低几分:“傅哥……跟警察举报过他父母,还是小时候。”
容真愣愣地看他:“他父母怎么了?”
阿蛇:“吸/毒,举报的时候好像是他十二岁那年,他妈是个小明星,一直都有抑郁症,戒毒回来后跳了楼,命抢救回来了,不过双腿废了。”
“……”
“他妈应该因为这事恨他,当时还发了微博暗示自己就不该生孩子,还他妈傻逼地配个恶魔的照片……他爸也不反省自己,天天在家里吼孩子,说这个家是被他毁掉的、他妈也是被他害成那样的……”
“……”
“我表哥说,那段时间,他学习成绩下降很厉害,也是从那时候变得特孤僻。”
“……”
“我本来以为这该有心理阴影了吧……没想到表哥说他十八岁那年,他父母复吸,他又去举报了!之后你应该也猜得出来,肯定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我当时听完,都后悔吐槽他了。”
容真道:“他没错。”
阿蛇说:“他当然没错……他父母后来被强制戒毒几年,听说也没怎么联系了。就是出事那天,突然打电话给他,说后悔了,他们再也不会吸了,让他回去一起好好吃顿饭。当时我正好在傅哥车上,他好久没回话,不过挂了电话就直接换了路线,说回家一趟,就进去看看,很快出来。到了地方我在外面等着……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他爸拿着菜刀追着他出来。后来傅哥就带着我上了车,很淡定地又在车里报了警……我真佩服!”
“……”
“他爸绝对是精神出问题了,但当时警车一直没来,倒是突然有人咬着人跑出来了,就是丧尸,跟拍电影似的……血淋淋的场面,当时大家都吓疯了,傅哥可能想着他父母还在里面,又跑了上去。我怕出事,拿着家伙跟着一起去了,去的时候,他父母已经被那些东西咬了,发疯一样追过来要咬他……”
容真抿唇,早在阿蛇说到一半时,其实就已经明白傅诀那些恶念值的来源了。
阿蛇继续道:“其实也挺好笑的,我觉得他爸妈变不变丧尸也没区别,反正都疯得不正常了,都想让他和他们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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