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了一会后,宋祁突然发现一个事,那就是“雪人”。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
猛地转头看向池宅的门正中的位置,已经看不出以前这里放着个雪人过,宋祁思索道:“若是当年这个雪人不是法咒的媒介,仅仅是个贪玩的小孩堆的呢?是不是说明,在两年前他来这里的时候,传言中满门被屠的池家还存活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绝对不会是池俞佑!池俞佑半死之人,属阴,只会待在阴宅,而阳宅的那个孩子绝对是还活着的,并且因为池家的缘故,他可不可能也学过尸傀咒?
原本还在犹豫的宋祁毅然决然上了归雁山,这座山比起他上次来时更加阴森昏暗些,一入山中明明青天白日也瞬间沦为黑夜,只有少数几率光线能透过树叶间的细缝照射进。
宋祁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往上,可怎么也没找到阴宅的位置,他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反反复复又走了好几遍,可无论走哪条路最后通往的都是已走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阴宅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宋祁不死心地又走了好几遍,突听一道猫咪细细的叫声,瞬间寒毛炸起倒退数步,一直黑猫赫然出现在树梢上,眯着绿眼睛正打量着外来人。
宋祁试探地唤道:“胖橘?”
那只黑猫再次细细地喵了一声,态度缓和了许多,摇着尾巴落到宋祁身前不远处,转了个圈。
宋祁忍住对猫的恐惧,对它道:“你还在守着你女主人的坟墓吗?能带我过去么?”
黑猫警惕地打量着宋祁,随后尾巴一甩,转身迈着猫步步入林中。宋祁暗道有戏,立刻跟了上去。
要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跟紧一只通体黑色的猫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宋祁眼睛不好使,好几次都跟丢了,那只黑猫每次都停下来等他,宋祁甚至能从猫眼中看出鄙夷的神色。
眼神该不好使的时候偏偏又好使了。
黑猫带着他来到容鸾的坟墓前,便像只寻常的家猫很是乖顺地趴在墓碑前如同在等候主人的爱抚。见此,宋祁对他的惧意少了些,道了声谢后,将自己随身时刻备着的零嘴放在它面前,黑猫鼻子嗅了嗅,懒洋洋地走了过来,赏脸般将零嘴里的肉干吃了。
宋祁道:“我还得去找池家阴宅,我记得阴宅就在容鸾的墓后面,这次总不该错了。”
谁曾想黑猫听见宋祁的话后顿时弓起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到极致的呜咽,像是遇到极为强大的天敌,神经崩到了极致。
宋祁也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对猫不那么恐惧了,现在这一搞他更加害怕了,看见黑猫如此忍不住哆嗦了下,无措道:“你怎么了?”
他保证他投喂的小肉干里没有毒!
黑猫紧紧盯了宋祁片刻,转身跑了个没影。
虽然害怕,但他来都来了,阴宅还是要去的,宋祁握紧破尘剑,深呼吸一口气,运气往记忆中的方位跃了去。
遍寻不着的阴宅果然出现在层层雾霭之中,门前的两盏红灯笼依然亮得很,如同怪兽的巨眼正注视着山中每一个地方。
宋祁记得上次走的时候,驻守孤雁城的玄真派弟子明明放了一把火将整个阴宅付之一炬,但如今再见,阴宅却依然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没有一点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当时明明有执法长老来察看,难道也没发现异常?
不过是才探出一只脚,宋祁就已感觉到其中的水有多深,牵扯到的恐怕不仅仅是玄真派,天道门、天音教还有其他大小宗门,是否也与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池家单单只是孤雁城的一个富商吗?
宋祁怀着满腹疑虑,推开面前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发出喑哑一声低响,还未站稳,一股巨力忽然拉扯住宋祁,在他反应过来前被扯入狭小的墙缝中,宋祁正要反击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堵住他的嘴。
“嘘。”头顶一道低低的声音道:“别出声,小心被发现。”
宋祁听见这个声音后紧绷已久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手指动弹了下,心底的喜悦多过了身处诡异之境的恐惧。
阿九弯眸笑道:“没想到师兄也查到这里来了,那便一起吧。”
第七十六章
墙缝实在是太过狭小, 两人挤在里面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宋祁想往后退,背也抵着墙无处可退, 他尽量想压下快速跳动的心跳, 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这件事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阿九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距离,姿势看着像是将宋祁圈在怀里, 他看着宋祁时总是习惯性弯起眼睛, 道:“我也只是猜测。”
“总得有个引线吧?”宋祁开始没话找话,否则光这样待着,实在很是尴尬。
阿九迟疑道:“我怕说出来师兄你反而认为我在吃醋。”
“嗯?”这样一说, 宋祁更想听了。
阿九轻轻叹了口气,道:“在看到池俞佑后,就觉得很奇怪, 但又不知是哪奇怪, 可能是我真的是在吃醋吧。”
“阿九。”宋祁没忍住冲动道:“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肯定有安定下来的一天,到时候,我们坦诚相待好吗?”
“好。”阿九刚应完,就听墙缝外传来一声喑哑的怪叫, 宋祁立刻撑起屏障隔开两人的气息, 悄悄探出头看了眼。
就一眼,吓得宋祁毛骨悚然,深吸一口气缩回脑袋,见阿九噗嗤笑了声,悄悄解释道:“不是我胆子小, 是它们长得太吓人了。”
任谁看到在夜雾里飘荡的无头鬼都会吓得一抖,况且那无头鬼还离他不过三步的距离。
随后宋祁又听见刚刚那道怪叫声,他很是好奇无头鬼头都没了是怎么发出声音了,好奇心胜过恐惧,宋祁又探出头看了眼,隐约见到雾气后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特别淡,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而那一声声拐角就是从那个方位发出的。
阿九从墙缝里走了出来,说道:“师兄,眼线都解决了,可以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解决的?
只见雾气中那道黑影一挥手,一具无头尸砸在不远处,动弹几下后站了起来,没有方向地到处乱转。
峭寒从夜幕中走出,一手捧着颗头颅,那颗头颅的皮囊消失慢慢化为白骨,他仔细打量片刻后,嫌弃道:“一点也不好看,颚骨太高,就没一个生得好看的。”
阿九道:“他们身上有尸傀术的痕迹吗?”
“有的。”峭寒将那颗骷髅头递给阿九,指了指头顶:“这里有个很细的孔,被银丝穿透过。”
宋祁也凑过去看了眼,诉他直言,他实在没看到孔在哪。
阿九没去接那颗骷髅,并拉着宋祁离远了些,问道:“人呢?”
“藏起来了。”峭寒将骷髅头捏了个粉碎,道:“我一时不慎泄了踪迹,跟他交了次手,对方是个活人,双腿有残,但修为颇高,能同时操纵上万名尸傀,或许还能更多。”
宋祁道:“你们查到哪一步了?”他觉得有些脱节,感觉好像不太能跟阿九他们的对话接上轨。
阿九道:“师兄,我怀疑,池俞佑的背后,或许还有其他人。我的猜测太离谱了,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你先透露一下,池家的事跟玄真派是不是有渊源?”
“或许,跟我来。”阿九拉住宋祁的手,将他带到阴宅的后院一个比其他地方还阴森许多的院落前,道:“这里是池家的祠堂,师兄仔细看看灵牌后面的介绍。”
迈入这个房间,周遭的温度都要低上好些,宋祁点亮一根蜡烛,举着转到灵台后面,挨个照了过去,看到其中一个年代较近的灵牌后,有玄真派三个字。
宋祁打眼扫过原本没太注意,反应过来后连忙转回去看那上面的介绍,上书这个灵牌的主人是玄真派第十二代弟子,后任宗主一职!
宋祁愣在当场,快速计算了下辈分,他是第十四代,十二代就是师父的上一辈,师父的师父不就是他师祖?!
惊愕之下,宋祁失重地往后退了几步,被阿九扶了把,接过他手里的蜡烛,道:“师兄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宋祁摇了摇头,心乱如麻:“师父那一辈死伤众多,几乎成了玄真派里闭口不谈的禁忌,我也只知道很少一点内幕,师父更是从没对我们说过关于师祖的事。”
只是偶尔从师父口中听到师祖的一些言论,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很理智到无情的剑修。
“或许,邱鹤比我们知道得更多些。”如果宋祁有原主完整的记忆,应该也能记得不少,但其一是原主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小孩,不怎么记事,其二是宋祁自从突破羽化境后,关于原主的记忆就薄弱了很多,大多数宋祁能回忆起的,都是一些很奇怪且模糊的记忆。
到底是他们的师祖,宋祁还是转到正面去朝那个灵牌拜了拜,唏嘘道:“他的灵牌本该放在玄真派的祠堂中,而不是藏在这样一个阴暗狭窄的地方。”
阿九莫名所以地问道:“师兄,如果玄真派没了,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