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心里沉甸甸的,他向来对外界发生的事不感兴趣,但如今似乎不能置身事外了。
果然听得胧月仙尊道:“我如今对宗门越发不上心,只想早日隐世,等我归隐后你便是玄真派的宗主,这些事你不能再逃避了。”
“你要学着如何处理八大宗门间的矛盾,跟那些年轻一代的弟子们多多交流,积累庞大的关系网来推动未来玄真派的发展,并且跟各位长老们学习管理宗门大大小小的事务,未来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嗯......”听完这一席话,宋祁只觉得心累,但他又很清楚地明白,原主自小就被当成下一任宗主来教育,他就算再不乐意接受,也没办法。
胧月仙尊为人懒散,但对玄真派是真的很上心,记忆中他那一辈的师伯师叔都死的死,走的走,也不知这么多年过来,胧月仙尊独居高处,有多孤独。
在讨论目前局势时,敲门声响起,邱鹤捧着一叠衣物进来,看到岁岁和宋祁后愣了愣,点头致意后熟门熟路地将衣物放进柜子里,一边道:“师尊,衣服给你修补好了,我就放这啦。”
胧月仙尊头也未抬,含糊地应了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邱鹤却并没下去,而是走到书案的另一边,看着面前的缩小版虚空图,问道:“你们是在讨论要不要掺和这场纷争中吗?”
宋祁见胧月仙尊不语,便回答了他:“师父说几日后八大宗门会召开宗门论谈大会,我们正在商量要怎么鼓动其他宗门的大能支持出世这一抉择。”
无论他是否咸鱼,从周正的角度来看,修真界本就不应该插手凡尘界的事。
邱鹤幽冷的眸光微动,摇头道:“前一段时间傀儡咒闹得沸沸扬扬,而中傀儡咒的都是大宗门间颇为重要的一些年轻弟子,他们的师尊肯定不会想自家弟子因此丧命,这次的投选恐怕有失公正。”
胧月仙尊终于说话了:“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虽有,但师尊想必不愿意听。”邱鹤苦涩地笑了声。
“尽管直言就是。”
岁岁扒拉着宋祁衣摆,宋祁便弯腰将他抱在怀里,听得邱鹤道:“我若直言,师尊也不会信我。”
胧月仙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弟子,他才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如花似玉,身姿挺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弱,却也已好看得不得了,哪怕那张嘴很恬噪,也无法遮掩眉宇间常年带着的忧郁。
邱鹤也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怀疑三师姐,乔沉月。”
“胡闹!”胧月仙尊拍桌站起,眼中的怒意压了又压,最后重新坐了回去,疲惫地揉着额角:“当年的事,你还在怪罪我?”
“就说了你不信我。”邱鹤习以为常地一弯膝就跪在了地上,垂着头掩不住的失落:“这事我确实反复推论了许久才跟你说出来,很多证据都指向三师姐,你也知道她是雨国的大公主,必然不会置身事外。”
胧月仙尊再次恢复了他那副懒散的模样,靠在软椅里,呼了口气:“你们一个个,真是不让我省心。”
话语一转,他道:“祁儿,回去休息吧,几天后跟我出去一趟。”
“我能一起去吗?”邱鹤抬眸眼巴巴地看着胧月仙尊,眼底显出卑微的讨好,看得宋祁于心不忍。
胧月在那样的目光中沉默了一阵后,烦躁地挥了挥衣袖:“想跟去就跟着去,都下去吧。”
邱鹤露出小奶狗一样的笑,站起身一溜眼跑走了,生怕胧月仙尊后悔似的。
宋祁也抱着岁岁带上门离开,对于邱鹤身上发生过的故事越发好奇,一路上都在脑海里疯狂回忆,但也只能想起些片段,并不完整。
“师兄在想什么?”岁岁伸着小手勾着宋祁的脖颈,眼睛里盛着的笑意像是在酝酿一壶陈年老酒。
宋祁道:“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邱鹤在仙门中不受待见,他的性格明明很放得开,跟谁都能勾搭上,不至于......老是被安排一些打杂的事。”
“师兄问我啊,我知道的。”岁岁亲了一口宋祁的脸颊,又黏黏糊糊地连着亲了好几口,眼底是浓浓的眷念。
宋祁被亲得脸红,躲了又躲,不得不把他的小脑袋推开,道:“我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
“我跟三师姐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的。”
“嗯?跟我也说说。”宋祁心底的八卦火苗蹭蹭直冒,把耳朵凑过去听岁岁讲。
岁岁道:“乔沉月说,邱鹤的父母原本是胧月仙尊的师弟师妹,之后判出宗门并带走了许多典籍,导致宗门大创,妖道趁虚而入,那一次玄真派差点就被那对夫妇整跨了。”
“时候胧月仙尊奉大师祖之命,大义灭亲斩了他们,可唯独对他们的独子于心不忍,认为这些事不应该迁怒一位稚童,便不顾众意将人收入座下教养,所以现在玄真派许多大弟子们都不待见邱鹤。”
宋祁咂舌,这......邱鹤和胧月仙尊之间,可隔着血海深仇啊。
岁岁说完,见宋祁被惊得眼尾都红了,两眼发直,嘴唇微张,一时心驰神荡,凑到宋祁耳边呵气道:“师兄,你真美。”
他好开心,还能再多看几眼师兄。
第四十一章
眼睛好了后宋祁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对他来说, 即便是发生了天大地大的事,只要命没丢,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
只是比起以前的无拘无束, 这次历练回来, 胧月仙尊已经开始让长老们带他接触宗门里一些比较大的事务,宋祁并没有多大抗拒心理,毕竟他穿来了这具身体,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日回雪峰进行后续的一些治疗时, 宋祁无意间提到了补天石, 胧月仙尊察觉到不对,问起:“你怎地转性了,要是往常没吩咐你的事, 你巴不得离远点,补天石就如烫手山芋,各大势力都虎视眈眈, 祁儿你可真是能耐啊, 这样都把它抢到手了。”
宋祁一脸糊涂相:“不是师父你想要的吗?”
胧月仙尊也糊涂了:“嗯?我没说想要啊?”
两人对视片刻后,宋祁一笑道:“或许是我听错了。”
但胧月仙尊那般聪明的人,怎么会没想到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只是默契地谁也没点破,宋祁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上。
不得不说宋祁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他一言一行, 眯眼抿唇都带着别样的诱惑,犹如高山峭壁上的雪莲,让人望而不得。
跟他聊天时,就连胧月仙尊有时候也会跟着他所说的话去思考,偶尔会觉得宋祁那一套歪理也有点说服力。
胧月仙尊有时候总觉得, 这位大徒弟骨子里就带着些淡泊悠然,所以很多事他都不愿去仔细思考、不愿去太过计较。
他座下的五位徒弟,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
眼看天快黑了,宋祁起身告辞,胧月仙尊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最近眼睛还适应吗?”
“还好。”宋祁不自觉摸了摸右眼,那只眼睛视物特别清晰,他有时候会觉得不像是自己的。
胧月仙尊道:“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你另一只眼依然要继续治疗,每日还是得敷一会儿药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彻底好全。”
“嗯,弟子知道了。”顿了顿,宋祁终于忍不住心底的怀疑,出声询问:“师父,明明都是一样的治疗过程,为什么一只眼睛好得异常快,另一只却......”
他自己就是学医的,这种情况完全没有道理。
胧月仙尊掩嘴轻咳了声:“因为你只有眼角的毒素没清理干净,就......这事解释不清楚,之后有空再说,回去吧。”
宋祁带着满腹疑惑起身告退,出了雪峰的地界,就见一道小身影正蹲在蜿蜒的台阶下,看见从高处走下来的白衣男子,曳地的衣摆拂过石阶上的积雪,兜帽下的脸庞白皙精致,带着些许困惑,双眸无神地看着虚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到岁岁后,宋祁收回思绪,走过去捏了捏他冻僵的脸,笑道:“在等我?”
“嗯。”岁岁弯着明亮的桃花眼,伸手要抱抱,山下的温度渐暖,宋祁脱了狐裘弯腰把他抱起,看着岁岁时眼底流露出的宠溺说不出的好看。
岁岁将手搭在宋祁肩上,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问道:“师兄刚刚在想什么呢?”
宋祁拧眉思索道:“我感觉师父有事瞒我,按理说我这眼睛没个一年半载肯定好不了,但现在却......怎么能让人不起疑。”
岁岁听闻这一席话后,小手不自觉抓紧了宋祁的衣服,而后又慢慢松开,笑得特别乖巧:“还以为师兄在想什么难事呢,或许师尊是找着了什么灵丹妙药,但怕跟师兄说了你会不自在,既然他不想跟你说,就别纠结啦。”
“也是。”宋祁暂时将这件事抛却脑后,心想等过了这个风头再探一探师父的口风。
他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岁岁搂着他的头拉向自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师兄,明日你送我去习学院好吗?我看到别的小师弟都有人送,我也想师兄送我。”
“好。”宋祁明天正好没事,可以陪岁岁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