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搞鼓鼓,厨房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宋祁生好柴火后, 溜回去偷偷看了眼,床上的人睡得正熟,并没醒的迹象,他关上门,施了道隔音结界, 重新回厨房跟锅碗瓢盆战斗。
到了天将亮时,小屋上方的烟子才消停,宋祁端着菜打开厨房门,随着他出来的还有一阵呛鼻的烟雾,宋祁捂着鼻子将菜放上桌,跑出门打了个喷嚏,回头看了眼,微微皱起眉,刚他总感觉有道视线看着他。
透了气,宋祁回去将另外几道菜也摆上桌,想了想,他去到耗子洞,瞧见之前摆的瓜果并没挪动,不由担心起了这只续上次老鼠过世后新搬来的老鼠。
他趴在地上唤道:“喵喵?”
洞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宋祁找了根钩子伸进去掏了掏,结果掏出老鼠冰凉的身体。
“.......”默哀三秒后,宋祁捡起小老鼠埋到后院,旁边还有好几个小山包,都是之前的老鼠沉睡的地方。
明明每只老鼠来的时候,他都会告诉对方不要吃他做的东西,它们的肠胃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可是偷吃大约是老鼠的天性,每只老鼠搬来他家没多久后,就会因乱吃东西而去世。
不过真是奇怪,为什么久祟就喜欢吃他亲手做的食物呢?
对此,宋祁认为,大约是刚好符合久祟的口味吧?毕竟魔这种物种世间少有,口味独特些也不奇怪了。
不过,宋祁坚决不会再让久祟吃他做的东西了,除非他能烹饪好食材,不然宋祁很害怕,哪天久祟也会因为吃了自己做的食物体内积毒,慢慢地像这些小老鼠一样。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哪怕再微小,宋祁也要杜绝掉。
宋祁看着逐渐明亮的天空,心道:当年师父怎么就不教教他厨艺呢,要是能学到师父做清渡蹄的百分之一,他也知足了。
宋祁回去正打算尝一尝自己刚学会的那几道菜,就看到那一袭艳艳的红衣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将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菜夹起,吃进嘴里。
一桌子菜都空了,盘子里除了点油汁,连菜沫星子都看不见,宋祁一言难尽地看着久祟,道:“好吃吗?”
“嗯,比春宵楼的大厨做得还好,希望以后每天早晨起来,都能吃到。”久祟擦了擦嘴角,笑盈盈地看向宋祁,说道:“师兄是什么时候偷学的,居然进步这么快。”
宋祁膨胀了,见久祟说这话时真诚的目光,对自己的斤两产生了误解,自我认知发生了那么些偏差。
最后的理智开始挣扎,宋祁动摇地问道:“真的?”
“哪会骗你,我最喜欢吃师兄做的了。”久祟起身环抱自家一脸狐疑的师兄,依恋地嗅着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手指按了按腰部,道:“难为师兄起这么早给我做吃的,腰还酸吗,要不要再回去睡睡?”
“咳。”宋祁呛了一声,推开他去收拾空碗,道:“我弄完再去睡,你要是想着我会腰疼,下次就不要那么折腾我了。”
“嗯,好。”久祟乖乖地答应,但实则每次他都只应不当真。
久祟接过宋祁手里的碗,道:“我去洗吧,师兄再回去睡一会,下午还得去一趟魔域呢。”
“把这事忘了。”
宋祁睡到床上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道红烧鲫鱼有点问题,他记得昨天好像并没买鱼啊,难道是记忆又不小心丢失了?
他打了个哈欠,心想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头一歪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想。
而在收拾仿佛经历过大战般一片狼藉的久祟,察觉到视线逐渐变低,身上的衣服也忽然变得越来越宽松,他抬起手看了看,原本骨节纤长的手指稚嫩如几岁小儿,他变成了曾经岁岁的模样。
久祟挑了下眉,搬过板凳踩上去够到厨台,每个盘子的气味都仔细嗅了嗅,终于找到是哪里出的问题。
这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吃了师兄做的食物他会无法动用法术,或者会失忆一段时间,再或许痴傻一段时间......
这还是第一次,让他的功力连同身体都一并倒退回去。
久祟勉强用这幅小身板将厨房收拾干净,敲了敲门叫师兄起床,魔域还是得回去一趟,不然那群小鬼非得闹翻天。
坐在马车上时,看着面前这一小团的团子,宋祁终于憋不住笑了出声,心底又有些担忧道:“这可怎么办,要多久才恢复?”
久祟憋了憋嘴,人变小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特别可爱:“你看起来很开心?”
“怎么会,我满眼里都写着担心好吗?”宋祁手痒,捏了捏久祟肉嘟嘟的小脸,笑道:“好久不见啊,岁岁。”
久祟扑到宋祁怀里,闷声道:“你开心就成。”
驭车的是能行千里的神骏,到了晚上他们就进了魔域。魔道的人提前得知自家魔主会回来,从天亮就一直等到现在,才看见远处飞驶而来、标志着魔纹的马车,这辆马车一露面,周遭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魔兽都销声匿迹了,连带着整个魔域都显得清净了不少。
宋祁抱着团子下了马车,笑嘻嘻地跟大家打过招呼,魔道的人一口一个仙君夫人叫得特别顺溜,未了他们往后看了看,问道:“主上怎么没来?”
“仙君夫人,你怀里的这个......你们这么快孩子都有了吗?”二冬即使变得人模狗样了,但人还依然很楞,宋祁存了心思逗久祟,面对这话只笑不语。
大鸭瞧见宋祁怀里那小孩眸子里的暗红,正狐疑间,又发现宋祁跟那小孩的一些小动作,顿时心里明了,但假装糊涂,说道:“仙君,这孩子长得真像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都看不出是夫人跟主上的孩子,你们一个个得去看傅清仪了。”
“真的吗?我也觉得很像。”宋祁将久祟埋在他胸前的脸往外转了下,期待地看向众人:“像吗像吗?”
魔道众人异口同声回道:“像!”
大鸭奸计得逞地勾了勾嘴角,同一时刻,大家感觉到周围寒气加重,不由拢了拢胳膊,提起正事:“魔主这次没来,仙君夫人能做主吗?”
“有啥事只管跟我说就是了,守山人在哪我去见见。”宋祁安抚性地拍了拍久祟的后背,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久祟见此无奈地将脸重新埋进他劲侧,小手勾着宋祁的脖子,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等我好了,一定让你怀上个跟你很像的孩子。”
宋祁听闻此言背脊一凉,感觉腰又开始疼了。
这些年来守山人对宋祁一直避而不见,宋祁也从来没去触他霉头,两人得此相安无事,这还是宋祁第一次主动去找守山人,是以当守山人开门见到的是宋祁后,一愣之下忘记给他个闭门羹,让宋祁成功抵住了房门,道:“我带久祟来的。”
守山人低喝道:“放肆!”
“为老不尊。”宋祁怼了回去,将岁岁面朝向他,从久祟诞生就一直带着他的守山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团子是谁,皱了皱眉把开了门,让他们进去了。
宋祁大摇大摆地找了最舒服的位置落座,就差来个人给他捏肩捶背,守山人十分看不得他这幅姿态,眉毛拧得跟蝴蝶结似的。
“你在传信里说,坟山塌了?”
守山人守的山,正是历年来埋葬每一任魔主的坟山,魔域有个规则,生不识魂,死不认尸。说的就是活着的时候不认识自己的灵魂,死后灵魂也将不认得自己的尸体。而守山人,字面守山,实则守的是逝去魔主们的生时意识,魔道的人始终认为,魔是不灭的,只要灵魂回到身体里,就能重生。
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一个复活过,他们依然坚持着那一套自我欺骗的虚言。
是以,埋葬历代魔主的坟山崩塌,对于魔域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
回去后,宋祁问面前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的团子:“这事要怎么处理?说实话,我倒觉得这是改掉他们‘迷信’的一个机会。”
“嗯......师兄,你觉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久祟分析道:“魔域从创世伊始便一直是这个世界最阴暗的地方,因此也生出了很多只知杀戮噬人饮血的怪物,这里本就跟魔一样,不被六道所容,这一道劈崩坟山的雷,会不会是一种警示?”
“这要去坟山看看就知道了。”宋祁打了个哈欠,道:“先睡吧,明天再去看看。”
“不,现在就去。”久祟将宋祁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睁着那双布林布林的大眼睛看他,直看得宋祁弃械投降:“行行行,走吧。”
那雷劈的范围并不广,坟山也只是塌了一个小角,并没影响到埋在最高处的那八处墓地,宋祁跟久祟走了一圈,正困得不行的时候,久祟叫住他道:“师兄往那边去一点。”
“不是看完了嘛。”虽这般说,宋祁依然抱着小久祟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了去,这里正是被雷劈中的那个坑,坑里焦黑冒着浓烟,而正中间,居然生着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色小花。
“这是......”宋祁看呆了,任谁在这种黑暗潮湿,处处弥漫着浓郁血腥臭的地方见到这样一朵小白花都会感到震惊,就像本不应该存在的善,却在极恶之地存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