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宋祁觉得自己太坏了,比食人掠地的妖魔还坏,他挺喜欢这个长相漂亮的魔主,心里的愧疚也就越发真实,宋祁忍不住把猫脸凑上去,想从这张脸上找出个缺点,让自己的愧疚消减些。
久祟突然睁开了眼,吓得宋祁原地炸毛跳了起来,一骨碌滚到地上缩在角落里,随即宋祁反应过来,他这一连串行为也太反常了吧,他可是天生神祗!
但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这个怂货叫窫窳。
久祟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眼神虽然锋利,但或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其中有些迷茫,他直直看了那只猫半晌,嗤笑出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小猫面前,大红衣摆拂过金石地砖,艳丽不可方物。
小猫仰着头看他,心里忐忑得很,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正常,或者说,脑子可能有那么点毛病。
很快久祟就用行动验证了宋祁的猜想:“我看你尾巴生得好看,剪下来当手环估摸着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祁毛再次炸了,伸出尖锐的指甲朝探过来的手狠狠抓了一道,满脸真心错付地想:你大爷的,刚我还想送你天下,你就要剪我的尾巴,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但最后久祟并没有像他所说扒了宋祁的尾巴, 恐吓完后就再没搭理他,坐到书桌后开始翻看很长一叠的文卷。
宋祁想走又不想走,犹豫片刻后慢腾腾挪到书桌后, 一跃跳了上去, 先是试探地用爪子按住文卷的一角,见红衣魔主无甚反应,继而得寸进尺地将半边身体都挪了过去。
一道寒气森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宋祁无所畏惧地看了回去, 挑战久祟的底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刺激的事情, 宋祁心跳极快,连带着长长的尾巴也摇了起来。
随即他看到久祟皱了皱眉,抬起了手。
这是要打他了吗?宋祁梗着脖子就是不走, 心想,要是敢打他,他非得把这只魔宰了不可。
然而那只手只是从他尾巴上取下一揪毛, 捏在指尖看了眼, 目光冷沉沉地转向宋祁,宋祁被这股瘆人的眼神盯着,毛再次炸了起来,正想跑路时,久祟收回目光, 继续看着案牍上的文卷。
什么书这么好看?
宋祁不屑地瞥了眼, 小楷字密密麻麻的,看得眼睛疼,粗略扫了眼上面写的是自己看不懂的事情后,宋祁开始四处乱望,希望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主要是吃的。
居然还真被他扫见了, 宋祁原本以为这位高冷的魔主是不吃东西的,但在看到果盘里琳琅满目的奇珍异果时,感慨果然无论是谁都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
而且非常巧的是,果盘里的果子每一样都是他爱吃,完全精准地附和他的喜好。
宋祁几个跳跃蹦到果盘边,伸出爪子抱了两枚,就地一滚藏到披风后,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咔嚓咬了一大口。
清香的果汁在唇齿间流转,貌美的白衣人开心地眯起眼,迅速吃完手里的果子,时不时往外面望一眼,见久祟毫无反应,更加大胆了,迅速伸手再从果盘里取走几枚。
原本专心处理事务的魔主顿下手中之笔,若有所思地往屏风后看了眼,捏着笔的手指渐渐握紧,红瞳中压抑着翻涌诡谲的波澜。
宋祁吃完后重新变成小猫的样子,卷缩在屏风后开始打盹。原本这样的环境下他能睡得挺舒适的,但他却怎么也无法深眠,半醒半梦间,意识陷入很混沌的境地,他听到自己在哭。
那些他原本以为如大海中微不可闻的砂砾一样的记忆,闪烁着金子般灿烈的光芒,无数片段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播放,睡个觉睡到最后头痛得几乎快要炸裂。
宋祁醒来时,发现猫眼下面的毛都全湿了,一颗心也似乎飘着落不到实处。
他现在特别想看到久祟,少一眼就觉得不安,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向顺从自己的本心,站起来就想去找人,一转过屏风,却看到久祟就在外面,点着一盏灯,处理桌上堆积的案卷。
明明是富可敌国的魔主,却还用着人间界最便宜的灯火。
飘着的心落了下来,一下一下跳着,宋祁擦干净脸上湿哒哒的毛,跳上案牍,十分猫性地窝在久祟手臂旁,任对方推了好几次,就是不走。
如此又过了好几天,宋祁总是能反复梦到身为宋祁时发生的事,那些事越来越清晰,产生的情绪是真实的,被回忆所感触也很明显,这导致他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
而久祟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只是果盘里的水果从来没缺过,宋祁也乐得清净,原本杂乱的毛发都被充沛着灵力的果子养得光滑亮丽了,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直到有一天,几个魔将进入此间,向久祟谈论起外面的发生大事。
池俞佑还真是厉害,以一人之力,这么快就灭了一整个国家,自己掌握尸傀坐拥为王,原本这些事都跟久祟没有关系,但冲突在于,那个被灭的国家,之前跟久祟有过交易,现在交易还没达成,便横生枝节,任谁也会不快。
几位魔将义愤填膺地说完,却始终不见久祟有任何反应,宋祁也等着久祟表态,可砚台里的墨水都被他用干了,他也始终没说一句话。
魔将们躬身低头得等待,宋祁看得都替他们觉得累,他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久祟抬头道:“都还站这里作甚?等着我留你们吃晚饭?”
被嘲讽一顿魔将等人反而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宋祁疑惑地看向久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都十几年了,久祟跟池俞佑这两大反派boss还没打起来。
晚上他趁久祟去睡觉的时候,变回本相,坐在案牍后翻阅跟池俞佑有关的文书,确实也没太多交锋,一些小打小闹久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宋祁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研磨提笔写了一封池俞佑辱骂轻视久祟的文书。
翌日宋祁很是期待地一早就趴在桌子上了,就等着看久祟批到那个册子的反应,但是眼见着堆积的文书见底,也没见到久祟为哪一本而皱过眉,他花了一晚上遣词造句写的居然就这么被泯灭在一大堆文书里了!
宋祁越想越气,爪子忍不住捣乱,想把昨晚写的那本文书重新扒拉出来让久祟再看一遍。
头顶传来一道凉薄的声音,说道:“你这两只脚不想要了?”
宋祁被声音里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默默把爪子收了回来,随即一想自己为什么要怕他?那爪子又不安分了,一挥将桌子上的茶杯给推到了案牍下。
哗啦的破碎声十分清脆悦耳,宋祁心里舒坦了,下一刻就被人提着脖颈拎了起来,一阵眩晕后,宋祁瞪大猫眼与那双暗红色的丹凤眼对视个正着,心脏怦怦直跳。
他对自己的行为也十分费解,难道变成猫还能继承猫性不成?可他确确实实想要引起久祟的注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气氛正僵持间,外面传来一下又一下拐杖点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位杵着龙头拐杖的老者出现在门外,久祟放下手里的猫,坐到案牍后,并没有理会到来的老者。
宋祁得此机会,赶紧跑到一边去躲着了。
老者扫了眼那只黑灰色的猫,迈进屋内,对久祟道:“攻打雨国的事,为何迟迟还未有动静?”
宋祁的猫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攻打雨国?有他罩着必不可能!
久祟从那堆文书里抬起来,放下笔说道:“与其让魔道插手五国之乱,倒不如先推动他们内部斗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老者目光犀利,冷笑道:“你真这么想的?”
“我如何想,不需向你禀报。”久祟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重新执起笔,道:“我敬你是我长辈,但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老者脸色变得铁青,狠狠杵了下拐杖,道:“自那人死后,你便处处与我对着来,我知你心中有怨,但大事上你应得明事理,别用你那套来敷衍我!”
久祟顿了下笔尖,冷漠道:“若没别的事,还请回吧。”
第一百零二章
宋祁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值几斤几两你拿秤称一称不就知道了。
池俞佑转头问身后人:“魔域那边是什么反应?”
宋祁也竖起了耳朵,很失望地听到那名下属道:“没有反应。”
“久祟倒是沉得住气。”池俞佑一手拎起地上的小猫,如蛇般阴冷的目光将他上头到位盯了个遍, 也没瞧出稀奇的地方, 随即扬手将小猫扔了出去,道:“既然如此,不得不逼一把了。”
宋祁堪堪站稳没让自己受伤,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这话, 很是不明所以, 再看过去时,房门已经重新关上,房中再次只剩他一只猫。
宋祁并没指望久祟会出来找自己, 在他看来他被落在那座金殿里没被拿去喂魔窟纯属侥幸,久祟完全半点没把他放心上,一只猫丢了就丢了, 估计他连想都想不起来。
小猫窝在床上越想越难受, 这种情绪他本该是不存在的,可从宋祁身体里苏醒后,他多了好多没必要的情绪,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