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段承的变故就是发生在近期的,宋祁一直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很想留下来看个结果,再回去说给邱鹤听。
回桥洞的路上,宋祁总是想起雨天里那个小孩跟他所说的话,欲言又止几次后,终是阿九拉住他道:“师兄想说什么?”
宋祁直直看进阿九眼中,问道:“你还能变成岁岁的样子吗?”
阿九笑了笑,道:“师兄想看?”
宋祁坚持地问:“还能吗?”
“不能了。”阿九轻轻拉住宋祁的手,说道:“不能再往小时候的样子变,只能往大的变。”
宋祁双手颤了下,那个小孩说,他长得很慢,可能要花几十年才能长大。宋祁第一次见岁岁时,他也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二十年才只长了那么一丁点。
可岁岁遇见他后,只花了两年就长成了阿九。
阿九微微歪了下头,指腹拂过宋祁微红的眼角,不明所以道:“怎么了?”他眼中慌乱,说道:“要是师兄想看我变成岁岁,我可以去想法子,师兄没有失去岁岁,你还有我呀,只要师兄想,也可以捏我的脸,揉我的头,没有区别的。”
阿九沉默了下,心疼道:“师兄,别哭。”
宋祁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似乎在从天道门回来后,他就变得极其敏感,
宋祁想说,他很自责,也很愧疚。他自以为是这个剧情里的局外人,可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深陷入了局。
如果阿九真是久祟,他希望阿九能长慢些,再慢些,最好不要再长了,将时光停留在这个时候,该多好。
宋祁露出一瞬痛苦的表情,伸手抱住阿九,嗓音低低道:“你别再长了好吗?以后师兄保护你。”
阿九恍然了会,慢慢回抱住宋祁,惯常地对于师兄的请求有求必应:“好啊,师兄护我。”
虽然,他们都知道不可能,只要还活着,生命就不会停止生长。
第九十章
阿九来了后, 宋祁和二冬终于不用再住桥洞了,对此二冬热泪盈眶,就差抱着阿九的大腿表诉一番天地可泣的衷心。
洗了个澡后, 宋祁擦着湿发走了出来, 阿九正坐在桌前翻看一本册子,见他出来,说道:“师兄,南城门有段承出城的登记, 但我觉得他不太可能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这招可以是为了混淆视听。”
“那如果他还在城中,会在哪里呢?”宋祁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夫人刚产子, 不能跟着颠沛流离,必须有个舒适的居所,而且再加上个小孩, 还须得有人照顾, 段承所选择的地方一定得交通便利,方便购备食物。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段承不可能带着夫人和孩子逃亡。
“会不会......”宋祁有个大胆的想法:“他们还在段宅?”
“找个时间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阿九接过宋祁手里的毛巾,轻柔地替他将头发擦干,问道:“你最近都不怎么动用灵力, 凡事亲力亲为, 活得像个凡人一样。”
宋祁没想到阿九这么细心,他之前好几次冒出犄角和尾巴都刚用完灵力,所以减少了使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潜意识遵循的这件事,竟被阿九点了出来, 宋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九很体贴地没再纠结这件事,跟宋祁商量了会,决定今晚天黑就去段家看一看。
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宋祁睡了一觉起来差不多天已经黑了,客栈楼下已经没多少客人,只有二冬还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面前已经堆了好高一叠空盘子。
宋祁也不知道他看着瘦瘦弱弱的,为什么这胃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二冬余光瞥见宋祁,挥着油腻腻的爪子道:“宋仙君,快来快来,这家店烧的菜太好吃了,你也尝一尝。”
“不了,你慢点吃。”宋祁笑了笑,问道:“阿九呢?”
“大人说阵法外那个叫什么池俞佑的想逃,出去教训他去了。”二冬拍了拍圆鼓鼓的大肚子,打了个饱嗝,道:“能在大人手上活这么久的,我敬他是条好汉。”
宋祁道:“大鸭还在他手上。”
“没事,那丫头生命力顽强,死不了的,再说她要是死了,大人也能把她拉回来,弄成骨女那样的,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一下子就把体重减到只剩骨头的重量了。”
宋祁:“......”
二冬吃完后,小二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把他吃空的盘子端走,二冬趴在桌子上,恹恹道:“我又犯困了,仙君我睡会,大人回来叫醒我。”
宋祁叹道:“他回来了。”
二冬立刻竖起脑袋,一看门外一道红衣及近,瞬间精神百倍,敲了个响指腾起一股黑雾,散去后已换了身夜行服,蹦起来兴奋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宋祁看了眼自己这一身白衣,迟疑道:“我要不也去换件衣服?”
“不用。”阿九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宋祁身上,道:“走吧。”
段家果然已经没有人了,就连大门都从外面用大锁给锁上了,三人翻墙进去,飞檐走壁一圈后,见所有房子都黑漆漆的,没任何地方点灯,如果不在外面,就只能在地下室。
看来段承很早以前就为自己设置好的藏身的地方。
阿九低声道:“二冬,今日下午查得怎么样了?”
二冬收起嬉皮笑脸,严肃起来倒是挺像一回事,他说道:“我让丐帮的兄弟轮流在段家的每个出入口守点,连狗洞都没放过,整个下午没见有人出入。”
阿九瞅了他一眼,二冬连忙道:“还是有发现的,没人出入,但是有狗从外面钻进去过,一直也没出来,这证明里面确实有食物,既然有食物,就有人生活。”
宋祁道:“也有可能是剩下没来得及带走的。”
翻完书房、卧室等大概率会藏有机关的地方,都毫无收获,宋祁不由担心起来,万一段承已经被玄真派的人找了,被带离了这里呢?
思索间,阿九将宋祁往假山后拉了把,宋祁回过神看向他,见阿九竖指在唇前,示意他往外看。
一位身着玄真派宗服之人正提着灯走在花园小径上,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什么,阿九压低声音问道:“要绑了吗?”
宋祁抬手阻止:“这人的背影好熟悉,先让我再仔细看看。”
宋祁往更靠近那边的地方无声息地移近了些,恰好那人转过半张脸,灯笼的烛光打在他清冷如玉的脸上,宋祁瞬间认出来人。
是师父!
师父是来杀段承的?
他看到师父身后背着一柄剑,那剑宋祁再熟悉不过,曾经师父给过他,让他去杀乔沉月。
师父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为了大义杀掉门中仅剩的师兄师姐的事,宋祁原本以为真是师伯师叔们犯了宗门大不韪,可如今看来,这其中隐情太多,师父真能下得去手吗?
他想要冲出去告诉师父,不要做往后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胧月察觉到视线,转头朝假山看来,宋祁及时躲过目光,心底一片冰凉。
他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真实的,真实是二十一年后,所有事都已经发生了。
阿九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暖着,宽慰道:“说不定事实也不是我们所听说的那样,给师父一点信心,我相信,他不会杀段承。”
阿九捧腿道:“我也相信!”
“嗯。”宋祁也相信,师父不会杀段承,哪怕所有人都说他杀了,说他无情,但他印象里的师父,只是个对凡事不上心,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仙尊。
不知胧月按到那里,地面突然开了个豁口,他提灯往里面照了照,思疑片刻后,走了进去。
过了会,宋祁等人也悄无声息潜入通往地下的地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东拐西拐好一会才豁然开朗,到了地下石室内。
这里虽是石壁,但并不简陋,也不潮湿,反而地上都铺着毛毯,两三步就有一盏供暖的石盏,布设也很得当舒适,不华丽张扬,简朴实用,处处透着文人墨客的气息。
二冬摸了把桌子上的砚台,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宋祁,压低声音问道:“都是修仙的,为什么我见过的都富得流油,而仙君你却这么穷啊?”
宋祁:“......”
他也很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赚钱的,听说大家都会下山接些私活,久而久之被人知道后,名气越来越大,找来处理怪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就有钱了。
但是宋祁,从没能接私活的渠道......
处理宗门任务很少直接奖励银子,少数几次拿到的银钱宋祁还全都用来给岁岁买核桃了。
二冬心知自己可能触及到了宋祁的伤心事,自觉地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阿九跟宋祁走在后面,他很笑地看着宋祁一脸苦闷,说道:“师兄缺钱的话可以跟我说。”
宋祁道:“也不是缺钱,就是......感觉自己真的好穷,但能用上银子的地方也不多,就穷得无所谓了。”
阿九弯了弯眼睛,将一只手链戴在宋祁皓白的手腕上,那手链的吊坠似水晶又似钻石的,宋祁用神识感应了下,才发现原来是个极品储物戒。
极品储物戒,想装多少东西就能装多少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