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扭头看了看身侧的陈知, 略微一顿, 再对上旁边成裕安的眼神时, 里面浮现着强烈的不赞同, “峻尤门弟子不具备任何内力这件事, 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仔细想想, 陈知来这里是不是快大半年了?”马卿爻思索,“裕安你是那批弟子的总带教, 莫非没教授过他们如何积攒内力?”
成裕安立即哼笑道:“少诬陷我, 分明是这些人太蠢。”
他直接盯着陈知嫌弃地看:“平日里不加紧练习, 居然蠢到跳训练场水塘妄想逃离这地方。”
陈知:“……”
来到这里短短的时间, 他都被这长老内涵了多少次了?
好气, 可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竟有这样的事?”马卿爻轻轻摩挲下巴, 目光在浑身湿透的陈知身上逡巡,随后一叹,有些同情:“那水塘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他还没有感叹完, 成裕安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背后。
“说那么多,你可以滚了。”没有丝毫犹豫地一脚踹了上去,而后一只手利落又快速地扯住了旁边的陈知,果断把人往自己这边的方向带。
没有防备的马卿爻直接被成裕安无情踢出了房间。
眼看门在面前被暴力合上,马卿爻在门外呆了片刻,而后才双手环胸,摇头悠悠走开。
重回魔爪的陈知不由梗直了脖颈,小心斟酌用词:“……长老?”
成裕安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跪下。”
陈知:“……”
眼前一边是被一股不知名力量破坏的地面,然而偏头再看,这一次陈知跪着的地方平平整整,并没有裂开的迹象。
成裕安狠狠地皱起眉,似乎陷入沉思。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江炼出现在了峻尤门,甚至怀疑这个陈知是不是与江炼有所关联,否则的话怎么一遇上这弟子,他就有那种感觉?
想到这里,成裕安忽然回忆起这批弟子的身世背景,除开几个捡回来的,其他的倒是想强身健体进而加入峻尤门的,只是毅力太差。
不过有掩饰身份混入进来的并非不可能。
“你如今多大了?”成裕安问。
“……十九。”
“江炼此人,你可听过?”
陈知抬头,态度小心翼翼:“回长老,听、听过。”
成裕安凝视着他,顿了半晌,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只要是处在江湖中的人,几乎无人不识得江炼,他如今逮着一个弟子问这种低级问题,当真是——
然而陈知快紧张死了,天知道他跪的力道有多轻才使这脆弱的地面不四分五裂。
正这样想着,成裕安忽然浑身气息结冰,“言归正传,既然是犯了错的人就必须受到应有的处罚。”
闻言,陈知心头不安一跳。
“从今日起,峻尤门所有人的衣衫全部由你负责清洗,还有每个人的床铺整理与院子清扫,时限为一个月。”
本来神经都绷紧了的陈知突然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令人发指的断手断脚处罚,结果……就这些啊。
可怕得很,但想了想,毕竟这本质上还是个清新的乙女游戏,怎么能出现容易和谐吓坏女性朋友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种发展简直就是卑微女玩家和霸总角色的游戏啊。
陈知感觉有点窒息。
但他是个男人,虽然说从第一个游戏发展就跑偏了,可他依旧只是要收集成就徽章的男性玩家而已。
别的别想太多。
在洗衣服这件事上,陈知觉得那成裕安果真还是个狠人。
这些衣服都堆积成了小山了。
翻了翻,陈知甚至从里面拎出了一条裤衩子。
“?”
“啊啊啊,是我的!”旁边的宋沐赶紧扯了过来。
一听说陈知只是被罚做清洁工作,不用丢掉性命的时候,本来还处处担忧的宋沐顿时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连忙跑来想要帮陈知的忙。
他和陈知是一起来的峻尤门,两人又属于同乡,亲切感油然而生,所以时常黏在一起。
此刻他们正在一条河流边的上岸。
随手提了一件,陈知抽空回头看了看宋沐,“你先回去,不然让别人看见了你在帮我,你也会有麻烦的。”
宋沐摇摇头:“不用顾忌那么多,其他人很少来这边。”
闻言,于是陈知顿了顿,把头又转了回去。
他垂头盯着手里的衣服,然后认命地两只手一起捏上,轻轻从上往下一抖,下一刻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撕拉”。
“……”
旁边宋沐惊奇地等着在陈知手里宛如一张脆弱的纸被拉成两半的衣衫。
清洗衣物被送回的时候,成裕安盯着那堆碎布沉默了良久。
“陈知那小子呢?”
“回长老,陈知正在清扫各屋院内。”
“把他给我叫过来。”
“是!”
成裕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那弟子叫住了,“罢了,我亲自去找他。”
不想出门路上他又遇到了马卿爻,一看见马大夫,成裕安似乎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然而主动热情的马卿爻却凑上前来,笑眯眯地问他:“裕安这是何去啊?”
“去杀人。”成裕安继续走。
他余光瞥见马卿爻新换的外衣,鼻尖甚至闻到了一股清香。
马卿爻看出他的注意点,不由得夸赞道:“陈知那孩子虽然是个少年,可做事却十分仔细啊,大家的衣物都被洗得极为干净!话说裕安你要去杀谁?”
闻言,成裕安眼神更恐怖:“……陈知。”
另外一边的陈知忽然背后一凉,他握紧手里的扫把,站在一棵榕树下清扫落叶。
此时已入秋,天气微凉。
想着想着,陈知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喷嚏,自上次落水之后,他就有些受了风寒的样子。
“唰唰唰——”
随着他那一声,那粗壮的榕树不觉左右颤了好几下,头顶上的叶片霎时如飞雪一般杂乱落了下来。
陈知一时心情复杂。
不光是为了快秃掉的榕树,还有他这无论他怎么清扫都扫不干净的院子。
只要他微微一扫动,周围就一股强风吹过来,带起诸多落叶。
#我太难了#
宋沐忧心忡忡,浑然不觉:“不知为何,今日的风格外的大啊。”
“不慌。”陈知深吸口气,稳住心态,很快打起精神,“宋沐你先去院门口帮我盯着,别让人过来。”
“……哦,好。”没想太多,也没问太多,宋沐显然只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陈知怎么说,他就照做了。
没过多久。
宋沐的背后传来陈知的声音,“好了。”
他缓缓转头望过去,只见陈知站在一堆小山似的枯枝落叶旁边,而周围地面已经干干净净。
“哇,陈知你怎么做到的???”
看着宋沐满脸惊奇地靠过来,陈知用余光扫了一眼彻底秃光只剩下树杈的榕树,伸手把宋沐的身体轻轻往反方向转。
然后他说了一个十分装逼的回答。
“用心。”
宋沐:“你太厉害了!”
“……”陈知内心一个尬笑。
太好了,这少年是个笨蛋啊。
天花板的力量他明显还不能控制得很好,所以动用时一不小心汇集多了,不留情地把好好长在树上的叶子也薅了下来。
陈知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得下意识又减轻了贴在宋沐身上的力道。
他可不想把这孩子又给祸害了。
之后两人把落叶装好带走,陈知顶着宋沐崇拜的目光又开始进行下一个院子的清扫工作。
还没扫两下,外面突然跨进来了几个弟子打扮的人。
“陈知,成长老在找你。”
成裕安盯着面前畏畏缩缩赶过来的人,神色阴沉,他问:“陈知,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其他人屏住呼吸。
包括来看好戏的马卿爻。
陈知摸不着头脑,“长老?”
成裕安陡然沉声:“今日起,全门上下的茅房也全部由你清扫!”
陈知:“……”
所以到底怎么了?
走在回程路上,马卿爻假装惋惜道:“我以为裕安你会真的给陈知来点疼痛教育,原来只是——”
成裕安道:“他不能死。”
马卿爻不禁一顿。
“他若死了,江炼的线索就断了。”忍着内心的暴脾气,成裕安才克制住了一掌劈死陈知的冲动。
“嗯……你还真是锲而不舍。”马卿爻叹了一声,“这样一来,我倒是明白你用此种方法去处罚陈知的目的了。”
“你依旧在怀疑他。”
“当然怀疑。”成裕安道,“江炼为人高傲,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脱不了这份傲气,若是一开始就将这份傲气以最卑微的方式踩在脚下,你猜那个人会何时爆发?”
“你在说江炼还是他的手下?”
成裕安晃马卿爻一眼,“我在说陈知。”
“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若他真与江炼有关,那倒最好,若没有关系,到时候……”
“杀了他吗?”马卿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