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教室里年纪稍大一些的姐姐逐渐离去,新的女孩儿进了教室, 容翊不再是年纪最小的。基础功练到第四年,他也前往了新的教室,在那里他还是唯一一个男生,老师则是宣布了接下来的训练内容——练足尖。
孩童时期容翊的所有信息来源均是母亲及老师,所以他并不知道男女学生的训练内容是不一样的,只知道听着话练就好,于是只好忍着疼跟其他比自己年长的女生一起练习。九岁的小孩子皮肉尚嫩,有好几次脚尖磨破了皮出血了,他回家给母亲看,想得到一番安慰,母亲只是拿出药帮他擦了擦,冷冷地回上一句“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第一次上舞台是在十一岁,母亲帮他报了一个市内举行的小型比赛。舞蹈家子女出生的容翊在初选时便广受关注,一路从初赛杀到决赛,最终以一支原创舞蹈获得冠军。
于他而言,这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至少因为这个奖杯,母亲十分难得地夸奖了他,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时,返回学校时,听到的却是来自他人的嘲讽和异样的目光。
“额啊,明明是男孩子还穿裙子,真恶心。”
“我们不要接近他,接近他你也会变成娘娘腔的。”
“好变态啊你居然穿裙子表演。”
在经历了数日的嘲讽之后,容翊忍无可忍,回到家之后掏出剪刀把已经留到肩膀以下的头发一把剪断,接着把自己母亲给自己买的那些裙子都翻了出来,扔到地上,闹脾气地说自己再也不想穿裙子了。
这已经是记不清楚第几次见到母亲发病的模样,只记得这是最严重的一次。她疯狂地嚎叫着,砸坏了家具电器,剪碎了那些舞裙,抄起拐杖砸碎了玻璃窗,细碎的玻璃落了满地。容翊害怕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安静地瑟缩在墙角,身后是缺少了玻璃的窗框,那些玻璃大多数落到了地上,有些则扎进了容翊身上。
这阵暴风骤雨在十多分钟后回复平静,母亲将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用望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望着容翊,说:“你为什么不是女孩子呢,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脚下像是灌注了铅一般,压得他起不了身,他哽咽着问母亲:“你不喜欢我吗?”
“可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完成我的梦想,因为舞台上最闪耀的永远是奥杰塔,而不是齐格费里德。”
那一刻,容翊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母亲心中到底算什么。
他没有放弃芭蕾,只是再也不想穿裙子了,剪碎的裙子无法修复,剪去的长发也无法恢复原样,他还是会继续跳舞,跳母亲所喜欢的女子芭蕾。
许是因为从小被当女孩子养的缘故,即便很久不再穿裙子,容翊的身上还是会带着些许‘娘娘腔’的感觉。好在上初中的时候班主任给他周围安排的都是女生,这样也好过让他和那些歧视‘娘娘腔’的人坐在一块儿。
同桌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只是话有点多,总是说个不停,有一次她不知从哪儿知道容翊会芭蕾的事情,便吵着要看,容翊便无奈地看着她,说:“我跳的是女孩子的舞。”
原本以为同桌听到这句话后也会像小学那些同学一样远离自己,然而同桌却是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说:“真的吗?好厉害啊!”
原来,也是有人会喜欢男生跳女生的舞啊。容翊想。
容翊没敢带同桌回家,他生怕母亲发起病来做什么事情,于是悄悄地在学校的舞蹈室里跳了一段舞给同桌看,同桌看了之后钦佩不已,在那之后非但没有排斥容翊,反倒同他的关系更好了。
关系越来越好便会招人非议,班里的同学开始把他俩凑成一对,不过容翊跟同桌心里都清楚,彼此是清清白白的。同桌那边不清楚,容翊却是知道,自己好像不喜欢女生。
可那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所谓的不喜欢,到底只是对同桌这类型的女生不来电,还是对异性无感。
心理发生改变是在周末的某个下午,他和平时一样,从舞蹈教室回家,走过一条小路的时候,被几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男生拦住了。
他被那几个人拖到小巷子里,扒了外裤,为首的盯着他里头还未换下的练习舞蹈时穿的裤子,放肆嘲笑:“哟,还穿着紧身裤呢,真够变态的。”
身后一个男的按住了他,让他不得动弹,面前几个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留下令人厌恶的触感。他很讨厌,也不明白这些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家伙为什么会觉得欺负一个初中生很好玩,要他选择被打一顿和被人隔着裤子摸屁股,那他宁可选择被打一顿。
忽然,他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了一句:“哇!他好像有反应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从他头顶浇了下去,耻辱感与羞愤感顿时冲上头顶。他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身后那人的禁锢,抄起旁边的一块板砖,看也不看地朝着某个人头上砸了过去,然后拼命地逃走了。
那个被他砸到头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容翊不知道,可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自己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之处,容翊没告诉任何人,连平日最亲密的同桌也没提过一字半句。虽然容翊觉得这样好像挺对不起人家,因为同桌可是什么事都和他分享的,而他却对人家有所隐瞒。
人生发生转机或许是在某个下午,同桌兴致勃勃地同他介绍自己偶像的那一天。她带着容翊观看了许多自己偶像的舞台,让容翊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此之前信息来源实在有限的容翊从不知道还有人可以像那样,光芒四射地站在舞台上。那是和他完全不同的生活,同样都是在舞台上表演,可不知为何,容翊更向往那边的舞台。
如果母亲只是想他上舞台表演的话,那她或许也能同意自己作为偶像表演吧。
思忖许久,容翊将自己心中所想同母亲说了,结果自然是被狠狠骂了一顿,最要命的是她将这一切怪罪到了让容翊接触到偶像文化的同桌身上,觉得人家带坏自己小孩,当日就联系了班主任,让班主任给他们两个换座位。
新的同桌是个邋遢的男生,很是看不上‘娘娘腔’,容翊与他没有共同话题,没有人说话的时候一沉默就是一整天。
在那之后,容翊曾小心翼翼地同母亲提起过想要进入娱乐圈的事,每次都被母亲严词拒绝。母亲认为容翊所向往的那些偶像文化都是不入流的下三滥,唯有高雅艺术才应当是人生的追求,容翊的人生目标应当是成为为世人所瞩目钦佩的芭蕾舞者,而不是成为偶像。
十四岁时,初中毕业的暑假,容翊途经某间娱乐公司的门口,遇见了将他带入娱乐圈的那个人。
几经周折那个人帮助他进入了娱乐圈,可与之相对的,在进入娱乐公司后他的母亲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一个无法实现我梦想的孩子,我不需要’这是母亲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沮丧良久之后便开始了练习生的生活,因为本身有着九年的舞蹈功底,容翊的练习进度与实力已经高出别人一大截。三年后,容翊与公司其他三名练习生组成组合,正式出道。
当偶像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刚出道的时候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无人问津,开演唱会往往底下有一大半是空位,专辑也卖不出去。经历了长达一年默默无闻的生活后,队内一位成员因家庭原因退出组合,另一位新人加了进来。
那位新人家庭条件十分不错,容翊只记得组合走火便是在那名成员加进来以后,他们的通告多了起来,专辑不会再卖不出去,演唱会几乎座无虚席,在第三年,他们组合的人气达到了巅峰。
之所以说巅峰止步于第三年,是因为那一年组合内的人物之一——容翊发生了一件丑闻。
他们组合不像在外表现出来的那样和睦,私底下时各个成员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那日容翊站在楼梯间,不知道第几次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却又被挂断后,他一回头,便看见那位带着他们走红的新人成员就站在自己身后。
容翊向来不爱和他们多说话,打了声招呼后便打算回去,岂料那人一把拦住他,轻浮地说:“我刚刚听他们说,你是练芭蕾舞出身的?”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容翊点点头:“是啊。”
“你是男人,为什么跳女人的舞,”他凑近了容翊,笑着说,“你是gay吧?”
从未同人提起过的隐秘就这样被人轻飘飘地说出来,容翊难得的面露怒色,碍于眼前这人的身份,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说:“让开,我要回去了。”
他没让开,而是凑得离容翊更近了一些,说:“我也是,你陪我玩一次怎么样?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漂亮又清高,跟其他人不一样,你跟我吧,我可以给你很多你想要的东西。”
容翊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极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说:“恕不奉陪。”
一次次的忍让只能换来对方更大的兴趣,那人揪住容翊的衣领把他推到墙边,打算学着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来个摄取人心的强吻,结果吻是没吻到,反倒被容翊扇了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