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原来他缠着纪风玄的事,连小厮都在背后看轻他。
再一看向那大敞着的门口,纪风玄有武功在身耳力敏锐,他同宝缨闹出这般动静,他若想出来见他早就出来了,如今毫无动静,是不是连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对不起。”
燕挽感到无地自容,扔下这么一句话,逃似的走了。
宝缨仅是想让纪风玄今晚睡个好觉,没想伤害燕挽,冷不丁听燕挽来了这么一句,眼皮一跳,蓦然感觉自己做得太过了。
过了片刻,纪风玄穿着宽松的浴衣,怀里抱着脏衣服从别处走了过来,宝缨迎上去将此事同纪风玄说了。
纪风玄冷冷睨了他一眼:“这次罢了,再有下次……”
“不会了公子。”宝缨心虚的说道。
第二日,纪风玄派人给燕挽送去了一盒糕点,以表示歉意。
殊不知,这盒糕点正正戳在了燕挽的心窝上——
他嫌他烦,对他避而不见,但却拿糕点来搪塞他,果然之前所有的照顾并非出自真心,是碍于兄长的名义,迫于燕家的压力吧。
画莺见燕挽不开心,反而一副苦涩的样子,十分惊惑,可他不敢问,生怕不小心触动了燕挽的伤心弦,连忙偷偷禀告了燕母去。
得知燕挽情况又不太妙,燕母既是惊愕又是焦心,这才刚好一点,也终于肯出去见人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想了想,立即派人去将纪风玄找来。
纪风玄正在铺子中核对这几日的账本,见燕府下人匆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刻抛下手头事务赶回去。
甫一入厅,便听燕母问:“云慎,你对挽儿说了什么?”
纪风玄深深蹙起了眉,很是规矩的答道:“我并不曾对挽弟说什么,做什么,母亲此言可是挽弟又出了什么事?”
燕母是信他的,极其的忧愁:“挽儿今日精神又不好,饭也没有多吃,自被宋意退婚后,他一天吃得比一天吃,人眼见的愈发消瘦,再不吃饭可如何是好?”
纪风玄心中微沉,思来想去就只有燕挽来找他但却被宝缨拒绝的事了。
宝缨做得虽然不对,但他也的确不能日日围着他转,斟酌了一下,他道:“挽弟一时不快应当无碍,待会我便去看看他,以后也会多加留意的。”
燕母大大放下了心,露出欣慰笑容:“苦了你了。”
纪风玄“嗯”了一声退下,转道就往燕挽那儿去。
画莺如见救星般引他进到厢房里,纪风玄方踏进去一步,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惊喝:“不要进来!”
纪风玄侧眸看了画莺一眼,没有止步,直接大步闯了进去。
只见燕挽赤脚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无助又可怜的样子
在听到愈发逼近的脚步声后,他抬起脸犹如受了惊的兔子,整个人往床边的帐幔后缩了缩,瞪着一双眼,微恼道:“出去。”
纪风玄停在几步之外,撩开玄色衣摆,一只腿曲膝半跪在地上,好与他平视,然后道:“我惹你生气了?”
燕挽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不说话。
纪风玄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你昨日来找我时,我不在房中,宝缨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燕挽却道:“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他贪恋他的温柔,如同迷恋一味疗伤圣药,难以戒断,但他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通过宝缨的眼神和语气,他甚至已经想到府里其他下人是怎么议论他的了。
他们一定会觉得他不知廉耻,刚被宋意退婚就缠上纪风玄,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喜欢倒贴的赔钱货。
他不要那样。
纪风玄听言沉默了一阵,接着一双冷眸深邃而平静的注视着他,极其认真的说道:“挽弟大可不必在意府里的人怎么说怎么议论,照顾你的是我,我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
燕挽浑身一僵,缓缓转过眸去,满脸愕然。
纪风玄朝他招了招手,沉声道:“来。”
燕挽没动,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甜蜜的陷阱。
纪风玄只等在原地,相当有耐性,好半晌,燕挽终于动了,啜泣着扑向他:“兄长。”
纪风玄摸了摸他的头:“画莺说你今天没有好好吃饭,你这般任性岂是忘了上回饥饿之痛。”
燕挽深觉愧疚,低着头不敢正视他:“我错了兄长……”
“以后不要这样了,母亲他很是担忧,父亲和祖母也日日关注着。”
“嗯。”
于是,纪风玄传了饭,看着燕挽吃了满满一碗,直到他赧然的说“兄长,我吃不下了”,才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燕挽不安的盯着他:“兄长,你要走了吗?”
纪风玄淡淡道:“我还有话想同挽弟说。”
燕挽当即露出笑容,满含希冀的仰着脸:“兄长请说。”
纪风玄莫名觉得不忍,却还是道:“挽弟应知我为燕家大公子,身肩要职,不能时常留在院内。父亲他朝堂事务繁忙,母亲她不善打理内政,祖母她年事已高,产业运转及府中应承尽交于我一人之手,说是□□乏术也不过分。以后,我不会常常过来,但心里是时刻记挂着挽弟的,挽弟能否体谅我?”
燕挽神色一凝,咬了咬唇,又听他说:“挽弟是燕家的骄傲,是京都最俊美最有担当的贵公子,应当会乖乖的,好好照顾自己对不对?”
燕挽脸颊一红,心头那点不快悉数抹去,点了点头:“是我不好,让兄长操心了,兄长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做就是。”
纪风玄朝他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待我有空,就带你去野外骑马射箭,还给你买你喜欢的甜口零嘴。”
燕挽眼眸晶晶亮,难掩雀跃,便再也没有让纪风玄多陪自己一会儿的心思,反而催促道:“兄长你快去罢,莫要因为我耽误了要事。”
纪风玄见他好了,出了厢房,嘱咐画莺好好照顾着。
画莺看纪风玄对燕挽如此上心,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还好有大公子,不然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照顾挽弟是我的职责。”纪风玄随口说了一句,又道:“平日里不要对他太过小心翼翼,也不要特别紧张他,那样只会让他更脆弱,一切如常就好。他是燕家的脊梁,我相信他能够走出宋意的阴影,勇敢去面对一切。”
画莺应了一声“是”,亲自将他送出了院子。
纪风玄走后,燕挽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起来,精神也更振作了,他感觉一切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他有一个好兄长。
于是次日,燕挽去了燕父书房,对燕父道:“父亲,我想回太书院。”
纪风玄不是血脉正统的大公子尚能为燕家劳心劳力,他身为燕家独一的嫡子,不能一直活在阴暗角落里畏首畏尾,必须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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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难嫁第九十天
对于燕挽的请求, 燕父大感意外,同时又惊喜万分。
但一想到宋意在太书院,他也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而是犹豫道:“三皇子殿下没催你回去, 难得休息, 不若在家里多待几天。”
燕挽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待够了,现在就想过去;父亲,我不会再做出丢燕家脸面的事,你不必担心。”
燕父岂是担心他会做出让燕家丢脸的事, 而是担心他见到宋意伤心,再想不开。
但, 人总归是要放出去了,好好一个人总不能窝在家里养废了,仔细思考了一番过后,他点头:“好罢,要不要同靖成一起?”
有裴澈在的话,爱说闲话的人肯定会收敛些。
燕挽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 世子他不是太书院的学生,并不方便。”
如此敲定,燕挽第二天就去了太书院。
马车停在宫门前, 他进了宫,果不其然收到了路过宫人的异样眼光, 还碰到了同在太书院听学的学生。
他们哈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耻笑意味不言而喻。
燕挽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加快步子进了课室,整个课室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杀人不见血的刀是最疼的,他们碍于在皇宫里人多嘴杂不敢公然说什么,却在私底下鄙视了他千万遍。
直到三皇子宁沉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室内,含笑宴宴:“噢,在小声说些什么有趣的事,让我也听听?”
众人连窃窃私语也不敢了,纷纷闭了嘴。
三皇子虽是笑着的,但身上的气息十分阴沉,燕挽是他的伴读,自然该被他护着的,谁敢在他跟前议论燕挽。
接着,宁沉在燕挽身旁坐了下来,轻声关怀道:“落水病了那么久,好些了?”
燕挽很是感激宁沉,冲他笑了笑:“谢殿下关心,好多了。”
宁沉眼神一暗。
宋意走了进来。
雪白的人影犹如玉树般挺拔,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惯常的淡漠清冷,好像之前发生的事对他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