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身来到曲焱面前,苍向寻敲碎冰层,嗤笑道:“这玩意儿在我凌霄这么久,吃了本座后峰多少水孔雀?”
“后峰?”洛幽动动胳膊,闻言立即皱眉道:“你何时在后峰养了水孔雀?那处不是荒了很久么?”
苍向寻手指一顿,眼底飞速闪过一丝错愕。
荒了很久么?
好像是这样。
后峰广阔,单养些观赏性灵兽确实没什么意义。
苍向寻皱起眉,手指碾过太阳穴。
为何刚刚我那么肯定自己在后峰养了水孔雀呢?
苍向寻越想越觉得奇怪,只大步向前走去,洛幽跟在他身后,生怕这人再将自己绑了,于是乖乖跟着,不敢随意出声。
没过多久,苍向寻便放慢了脚步,他凝眸扫视着四周环境,面色越来越沉。
洛幽察觉气氛不对,心下也是忐忑,他低着头逗弄金螣蛇,盘算着这苍向寻原先冷淡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这般阴晴不定的,怕不是被苏清辰伤了脑子?
脚步停下,洛幽随他顿足,但见苍向寻转过头冷冷道:“你是否动过我凌霄的摆置和景观?”
“我没有啊,寻哥哥,”洛幽第一次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这里的所有摆置和景观可都是你自己弄的,我在这儿除了等,什么都没做过啊。”
苍向寻皱眉:“真的?”
洛幽欲哭无泪:“当然是真的。”
苍向寻沉默,他望着不远出寒潭低喃道:“这里为何……少了三座假山呢?”
“本来就没有吧。”洛幽小声抱怨。
“有的,”苍向寻道,“这是本座专门为灰羽立的一处落点。”
“灰羽?你还养了灵宠?”洛幽这次是真的惊讶,“你不是向来不喜欢那玩意儿么,而且我在你凌霄待的时间不足百年也有八十,我怎没发现除了水孔雀之外的活物啊?”
苍向寻一愣,“它……应是被本座养在后峰才对。”
话音刚落,玄衣男人忽然起身向远处飞去,不出一刻便落至山头。
放眼望去,后峰除了灌木便是水流,此处杂草横生,分明是从来没有被打理过的样子。
洛幽见他神色恍惚,眼底不由溢出一抹同情来,他壮着胆子向前,低声道:“苍向寻,凌霄魔尊,寻哥哥……”
“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苍向寻瞥他一眼,“去主殿。”
凌霄主殿位于主峰山腰,主殿之上清瓷碧瓦,之下便是异兽魔株,寒气十分充盈。
苍向寻走近殿中,目光扫过一处门楣,跨入后直逼主卧。
洛幽不知他发什么疯,刚一进门,便见苍向寻面色苍白的按着额心,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不对……”他低喃道,“这里,这里应燃着月华离火才是。”
洛幽瞳孔一缩:“月华离火,这里燃着?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本座记得就是这里。”苍向寻语气肯定。
“你……你记错了吧。”洛幽犹豫道:“你在这里燃月华离火做什么呢?”
“为了取暖。”
“……”
洛幽面皮一抽:“你可是变异水灵根,你怎么会冷?”
对啊,我应该不会冷的。
我为什么会冷呢?
记忆深处还残留着接近寒气的痛感,
苍向寻闭上眼,手指一点点收紧。
是不是太累了?
眼看他又要发呆,洛幽实在忍不住了:“苍向寻,你不会是被苏清辰打傻了吧?”
苍向寻冷哼一声,“洛幽,你想死么?”
洛幽嘟嘴:“我只想回去,宁风哥哥还在等我回去。”
苍向寻闻言似笑非笑道:“那你为何非要来本座这里?”
洛幽翻个白眼:“凌霄峰连个活物都没有,怕你死了没人埋。”
再次睁开眼时,苍向寻心底以平静无波,他挥袖将人甩出殿中,只淡淡道:“既然你这么关心本座,不如就在多住几日吧。”
洛幽一个踉跄,回过神时已经到了殿外,他恶狠狠望着殿门,轻啐道:“脾气这般怪,难怪这凌霄峰没几个活物,来了怕也是要被折腾死。”
“洛幽,我听得见。”
洛幽浑身一震,嗲着嗓子道:“那我去先休息了寻哥哥,你刚醒来,身体经不起折腾,也要早些休息呦。”
苍向寻自动屏蔽了洛幽那令人反胃的语调,他靠在床边,目光扫过指上剑茧,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摸过剑了。
那把自从离开七曜便被他尘封在玉匣里的千吟剑已经多久没拿出来了?
苍向寻翻身下榻,举步来到殿边的另一间房,房间最深处摆放着十多个盒子,苍向寻没有耐心将它们一一取出,只掐出一个法决,其中一个盒子突然落至地上,暗锁被摔碎,长剑呼啸而出,绕着主家亲昵的转了三圈,这才停在苍向寻身前。
千吟出鞘,剑气不稳,上层的几个木盒被扫至地上,兴许是盒子封存的时间过长,落地之际便碎做木块,零零散散的东西洒落外地,发出奇怪的声响。
苍向寻取了千吟便转身离开,他只随意瞥了一眼地面,余光隐隐看到几座冰雕断了几节,几乎被摔成了碎屑,冰屑化作清水将地上的符纸打湿,甚至还有一副被墨色晕染的宣纸,上面的飞禽已看不出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了嘛,这里的小苍其实是穿回去的连霁~
会想起来的!
会回去的!
会he的!
信我~
第112章 终焉(二)
凌霄峰顶寒光凛冽。
苍向寻手持千吟, 周身剑意如涛。
石壁上剑痕交错,也不知是为发泄还是其他。
——御剑者,剑意在心, 心有杂念,意为发泄不为修行, 剑灵不得同心, 即使剑气成型,也无法随心所动。
红霞映日, 寒芒一点破云层,剑势破空其形状似游龙, 端得便是一剑封喉。
——你这招式是谁教的?此招太过阴毒, 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铮铮剑鸣, 所过之处扬起一道道冰痕,剑气凛冽, 将寒刃包裹其中, 刺入石壁时顿时旋出一个三尺深的圆坑。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主宗修炼么?
寒光一转斩空, 撞上潭边灵木,木身被劈做两节, 树叶纷纷而下,未落至地面便碎裂成齑。
——曾经怕,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苍向寻闭上眼, 银刃划破半空,激得潭水荡漾不止, 水珠于半空凝作冰粒,又随剑气附在千吟之上。
——我们结契吧。
玄鲲破天而出,将天边映作白昼,冰刃挥向石壁, 剑光碎裂,魔息萦绕整个凌霄。
——别走,算我求你。
苍向寻恣意的挥霍着剑气,直至身后那处石壁完全碎做齑粉。
——别走好么,连霁。
脑海中闪过一抹破碎画面,快到来不及捕捉,苍向寻手指一松,千吟落地,剑身因杀意未收而轻颤不止。
连霁是谁?
苍向寻蹲下身,兴许是太久没练过剑,除了手指之外,几乎整个身体颤抖。
苍向寻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如何回到主殿的,待回过神之际,自己就已经躺在了床上,明明是天生的变异水灵根体质,明明察觉不到寒意,身体却在止不住的发冷。
那夜苍向寻睡得并不安稳。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不一样的凌霄峰;
看到了后山种满的清露花瓣和冰晶雪莲;
看到了那只笨拙又贪吃的冰鸾始终不肯进食;
看到了原本华丽而整洁的羽毛逐渐归于黯淡。
看到熟悉的小屋,屋内的墙上仍旧燃着月华离火。
他看到白鹤一次又一次重燃翎羽直至灵气亏空化作原型。
看到一人独坐荒冢,怀中抱着那只刚刚孵出的水孔雀幼鸟,千吟立在冢前,寒光映上冢前排列着的冰雕,清冷而寂寥。
对着月色,他清楚得看见那人唇角微动,默出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字眼。
连霁。
悲切拉扯着回忆从深处涌出来,床上之人猛地睁开眼,他顾不得穿鞋,光着脚直奔殿外而去。
他喊的人,是我。
连霁,是我。
那些盒子,那些冰雕,那些符纸和画,那些刚刚就在眼前却被忽略的东西……
连霁扑进房内,除了那个收纳千吟的木盒还躺在地上,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碎冰,没有符纸,没有画。
就连盒子木屑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哪里都没有。
一切都仿佛是幻觉一般。
真的是幻觉嘛?
连霁瘫在椅子上,手指慢慢盖上眼睛。
唤醒的记忆成了利刃,一刀刀切割着他的神识与皮肉。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回来。
记忆中一闪而过的木盒使得连霁眼眸一亮,他混乱得抓起笔来,刚想尝试勾画出盒上花纹,脑海中却突然一片空白。
我明明记得的。
笔尖停留在纸上,晕出一片墨迹。
连霁搁下笔,慢慢趴至桌上。
我都记得的。
血契,煞灵,阴阳行逆阵。
还有那个重伤的系统,那个3152。
连霁垂下眼,意识刚转向系统,便听着识海里在响起了熟悉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