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时候，夏启明显感觉到元宙打了一个踉跄。
“放我下来。”夏启回头又朝后面打了两枪，对元宙说道。
“不行，你跑得太慢了。”元宙深吸一口气，又抬起脚步，往自由停车的无人车库方向跑去。
人类的体能是有上限的，就算夏启的速度是队里的第一名，却也比不过元宙。
正当夏启再想说什么时，他的右手手背忽然被一道激光烫了一下，手上的阿莱塔直接飞了出去。
阿莱特不属于信息类型的激光枪，元宙没办法控制它，夏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莱塔被丢在了地面，然后被后面追来的张昀捡起来。
在来到无人车库的边缘时，“嘭”的一声，元宙像是撞在了一道空气墙上，忽然往后一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夏启也被一起带着倒在了地上，在脏兮兮的地上滚了两圈。
听着后方不断传来的追击声，他赶紧爬了起来，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空气：“虚拟防火墙？”
“对，虚拟防火墙。”元宙发出一声苦笑，“这还是我自己开发出来的……没想到他们将空间里的技术运用在了这里。”
夏启心里咯噔一声，感到明显的不妙：“你能不能快速破解过去？”
闻言，元宙摇了摇头：“时间不够了，这防火墙是用控制台的核心规则做出来的，短时间无法被攻破。”
这么久以来，连他也没发现这道防火墙的存在，想必是早已埋伏在这里，等他们过来时再打开的。
这时，附近的广播又响了起来，林漠的笑声格外张狂：“夏启，你们是走不掉的，Z的控制台还在我手上。”
林漠声音刚落，元宙忽然浑身一颤，脖颈处的血管里隐隐闪过几道蓝光。
“唔。”元宙捂着自己的心口，瞬间单膝跪倒在地，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见元宙眉头紧锁，表情似乎格外痛苦，夏启怒极攻心，将他支撑起来，抬头对着空中喝道：“姓林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超智人的心脏是怎么做的吧？”林漠冷笑一声，像是在说一个物件似的，“他出生之后，心脏就被我们挖出来了，换上了超智人祖先的心脏，在那颗祖先的心脏里，有一道最古老的指令。就算他切断所有联系，也没办法脱离控制台的掌控，除非他不要心脏。”
这一次，似乎是胜券在握，林漠声音变得格外悠然自得。
元宙忍着心脏传来的剧痛，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咬牙站起身来。
“我没事，你别听他乱说。”元宙紧绷着脸，故作平静，往夏启手心里塞了一枚老式U盘。
“这是……”不等夏启反应过来，元宙忽然抬起手，将他往空气墙上一推，“U盘里有林氏的所有罪证，你先将它带走吧。”
他话虽说得很干脆，眼眶却红了，眼底的不舍却似要溢出来。
夏启猛地抬起头，表情震撼。
虚拟防火墙只会对空间系的超智人有用，却对活人的他没用，只要他登上自己那一台车，打开手动驾驶，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见夏启没有动弹，元宙强打起精神，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身上有任务，你不能轻易死在这里，很多人还等着你去救他们。”
夏启怔怔的看着他：“你不是不在意人类死亡吗，为什么……”
“没错，我不在意。”元宙右手摩挲着他的侧脸，感受着那热泪滚烫的温度，他轻轻一笑，“我只在意你是否会难过。”
如果夏启和他一起折损在这里，夏启接受的任务就会失败，林氏集团的恶行再也无法昭告天下。
等到林漠将云游戏空间开发完毕，整个世界将会堕入无边的深渊地狱，所有人将会变成任由林氏宰割的对象。
那样，夏启将会变成千古罪人。
虽然到那时候，他们可能看不见沦为地狱的世界，但他却不希望夏启永远背负着失败的任务，在世间留下遗憾。
“嘭！”
几道激光光线再一次射过来，元宙和夏启不得不侧身避开。
被后方的人打扰后，二人距离一瞬间拉开，只能隔着空气遥遥相望，中间仿佛嵌着一条鸿沟。
担心夏启会反悔，元宙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反方向走去。
夏启望着他坚决的背影，心脏仿佛被刀子一次又一次捅穿，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嘶声唤道：“元宙，你别过去……”
元宙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朝他展颜一笑。
他的笑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纯粹，让夏启回想起那片玫瑰花田边，曾经手握玫瑰，金发的他。
“启，我把爱留给了你，你一定要活着带他出去。”元宙笑着说道。
他只是一个不是人的系统而已，他的命能够换回他的命，比起以前那些死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而活的超智人，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了谁而活。
“轰！”
洞顶上又是几道石块落下，无数碎屑迎面朝夏启扑来，滚滚的烟尘之中，元宙的身影慢慢隐没。
夏启眼睁睁地看着元宙消失，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着。
不要。
我不要走。
所有的吼叫声都喊不出来，他只能拼命地在自己身体里挣扎。
忽然，一块石头落在他的头顶上，夏启猛地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开始慢慢恢复了知觉。
夏启顿时一喜，又沉下心来开始感受着其他部位，不过片刻，他又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夏启，你给老子站住！”
他刚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时，张昀却大喊着朝他跑了过来，正当夏启准备蹿起来踹他一脚时，张昀却调转方向，举起原本属于夏启的阿莱塔，对着远方的方向射了一枪。
“嘭！”
左腿的膝盖处传来剧痛，夏启弯腰，伸手往腿上一摸，竟然摸到了3年前那道枪伤留下的伤疤。
张昀这一枪，应该是射中了3年前的他。
张昀射完枪之后，又像是没看见他似的，风风火火，朝3年前他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现在应该是脱离了3年前的记忆，恢复到了3年后的状态。
听着远方传来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夏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元宙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丢下他。
好在元宙没有走多远，夏启穿过空气墙后，便看见满地横尸，各处血迹斑驳，此时，元宙正站在一堆尸体边上，双目通红，将一个脑袋歪了的人类用力地摔在地上。
没有了夏启的陪伴，再加上控制台古老发出的指令，元宙全身电光闪烁，整个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混乱中，眼底一片混沌。
“你们全部都得死。”
已经坏掉的超智人对着追来的人群说道。
林漠被一队人护在最中央，他仍然拿着操作台，不断地对操作台输入指令，干扰着元宙的行为。
元宙被搅得精神错乱，任由激光枪射在身体上，却也不曾动弹。
他身上不停地出现血洞，整个人像是从血池走出来的血人。
“Z，你收手吧。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意义，等你死了，我们还是会挖出你的云脑……”林漠右手手指飞快，嘲讽地笑着，“夏启还跑了，你挡在这里有什么用？”
元宙站在那里，眼神幽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身上的血洞越来越多了。
忽然，林漠的手指卡住了。
“指令下完了吗？”见林漠面露疑惑，元宙嘴角勾起，表情冷酷，“虽然我逃不出去了，但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他。”
闻言，林漠感觉到哪里不对，他低头看向控制台，发现屏幕上竟飘过去一串诡异的红色乱码。
原来，元宙刚刚一直没有躲藏，故意接受他狂发的指令，是想趁着他操作的时候入侵他的操作台，从而启动自爆的指令。
“你这个疯子！”林漠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再追夏启，转身撒腿往地下防空洞的方向跑，嘴里大喊着，“快跑，超智人要要炸毁基地！”
望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元宙仰头一笑，林漠还是输了，他以一己之力，帮助夏启实现了心愿，毁掉了所有的罪恶。
等人群终于跑光了，元宙摇摇晃晃退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宛若疮痍的大洞，与夏启相似的幽蓝色眼睛慢慢黯淡了下来。
虽然他从来都没看见过真正的天空，但他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他曾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这段记忆将会陪伴他埋葬，化为虚无。
元宙忽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高兴过，难怪人类总喜欢说，最好的爱就是为对方牺牲。
“轰！”
基地的自爆自爆指令已经开始运行，地面开始颤动，恐怖的爆炸声连绵不断从头顶上方传来，漫天的火光宛如坠落的流星，裹挟着碎石从天顶上降落，将整座地下变成一座火焰地狱。
温暖的火光照映着元宙的脸，让他嘴角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