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是限量版,昨天半夜就有人过来排队。
倒也不都是商贾和世家的仆佣,站最前面的几个都带了个枯草圈,意思是自己这个位置可以出售。
封小弟赶到的时候,“西海商人”的商队刚刚进了后院。店里的活计手脚麻利,很快将这次运来的货品摆放在店内的货架上,然后等着梅大娘一声令下,就开门放人。
“可以了。”
胡人娘子点了点头,一身棉布裙袍,看上去十分富态。
据说这是她在西海的女儿托商队捎过来的,是西海国特有的料子,又柔软又保暖。
的确很保暖没错。
如今已经临近腊月,定安城内冷风呼啸,大雪纷飞。朱雀大街的商户每天看着梅大娘只着一件裙袍子在店里出出进进,还精神气十足,对棉袍的御寒性能十分惊讶。
不是没人打听过这种衣服,只是梅大娘都推说是从西海来的稀罕物,暂时还不会运到店中贩卖。
不过话头没有说死,主要还是为以后布坊开张做个铺垫,顺带散了一波广告。
看到梅大娘点头,伙计立刻搬开店铺的门板,拉长了声音喊了一句:
“开门了——”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说完,他就敏捷地跳到一边,完美避开被被汹涌的人潮卷入店中的风险。
反倒是穿着各色服饰的商贾和管事动作凶猛,也不管架子上摆放的是什么,直接朝着店里的伙计一阵点指。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封小弟猝不及防,也被裹挟着进了店铺。他好容易才拉着椽柱站直了身体,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小非哥……他们家的生意这么好吗?!买东西都要抢的?
他想离开前店去后院,但人流的涌动根本无法抗拒,就算封小弟身手不错,想挤出去还是很难的。
“噢?这不是十二少吗?你怎么不排队啊?!”
也不知道哪个认出了他的身份,直接在人群中叫出了他的名字。
下一刻,封小弟就感觉有无数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集中到自己的身上,□□白森森,充满了责难和愤怒。
但是没人说话。
封家是定安城的主人,这是城里人都知道的事,谁会跟封家人找不自在?
甚至还有谄媚的,殷勤地给十二少让出自己的位置,收到了一众人的白眼。
封小弟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真不是来买东西的,他只是想看看他家小非哥在不在。
搞成这样,好像他挟封家的名头仗势欺人,他哥要是知道,肯定又要教训他。
“不是……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封小弟一边解释,视线一边在店中梭巡。
好巧不巧的,他就看到了克雷。这个总是拉着脸的胡人小孩正趴在柜台上,上次来府里送小金金的就是他,没错的!
“克雷!克雷!”
克雷本想装着看不到,无奈封小弟的嗓门很大,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也不好再装傻。
“封少爷。”
小孩勉强打了个招呼,在封小弟感激的目光中,将人从柜台带进了后院。
“小非哥还在城里吗?”
一挤出人群,封小弟就着急地问道。
克雷摇头。
“矩子哥哥回坞堡了,他说距离立春没几天了,要回去准备准备。”
“立春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要回去,店也暂时要关闭几日。”
“噢?!”
封小弟抓了抓头。
今天立春是在腊月二十,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二十天,的确快要到了。
不过立春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除夕,还全员回城……
他家小非哥这个习惯好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宁锯子(拿树枝戳系统):哎,哎,醒醒啊哥们,来电了
第95章
腊月二十, 朱雀大街上的“宁村作坊”关门歇业,全体墨宗弟子都回到了牛背山的坞堡。
临走的那天,朱雀大街上的商贾都一脸懵逼, 实在不明白这些“西海人”为啥对立春这件事如此看重,年前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竟然连店铺都关了, 平白错过了赚钱高峰期。
当然,主要是店铺关门, 从西海国运输过来的各种日化盒子也都要断货。如今宁村作坊的木盒可是市场上最紧俏的东西, 年底拉关系送礼打点上峰, 这玩意可是紧俏货,送谁都不会出错。
不过没办法,西海人就是这样任性, 连声招呼也不打,前一天晚上关门后就集体出城,再也没了踪影。
好吧。
朱雀大街上的南北商贾也只能表示理解了。
也许人家路途遥远, 想早点出发?
反正店铺还在,就算这群西海人很像是卷款跑路亡命天涯, 但过了年, 人总归是会回来做生意。
……会……会回来了的吧……
没人关心朱雀大街的客商们怎么想,宁村作坊的伙计和掌柜, 拉着好几车各式各样的年货,喜滋滋地走在回家过年的僻静小路上。
为了确保无人跟踪, 梅大娘还特地安排了小孩克雷及一个铁匠坊的弟子断后, 一路上小心翼翼,连夜赶路,终于在天亮前进了坞堡的大门。
自从墨宗开辟了水泥, 炼铁和日化三个产品线,宗门里的弟子就经常分散在各处忙碌,难得能有团聚的时候。
这次因为立春,矩子将所有人都召集回坞堡,算算时间距离过年也不远了,索性放大家一个长假,让所有人都能好好休整,安心过年。
这是七代矩子承宗后的第一年,墨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对未来充满希望。
“嘿,这一年!”
柳老爷子敲了敲自己的烟袋,坐在自家水泥房门口的土墩子上,和住隔壁的王大爷念叨。
“这一年可了不得,我老头子活得也算够久了,这样的年景还是头一次遇到!”
“原本夏天那会儿,我都以为自己要去见祖师爷了!那两回,一回是没吃的我主动上山,一回是我心口痛的毛病发作,都是差着一口气,生生让矩子给拉扯回来了!”
“可不是!”
王老头一个劲的点头。
“你可真是……矩子救了你两条命,也救了我一条命呢。”
“要是那时候没找到土豆,咱们老哥两已经给埋进土里了,哪还能坐在这儿吹牛!?”
“啥叫吹牛?”
柳老头就不爱听这话,回头点指了一下身后的水泥房。
“就这房子?那吹牛能吹得出来?你也吹一个给我看看?”
“嗨,你这老头咋抬杠哩?我就是一说。”
王老头扯了扯身上的棉袄。
“别说,秋婆子这布织的真好,里面蓄的棉花也暖和,扛风,不枉咱们那么小心地伺候。”
“炕上铺得棉被棉褥,又软又暖和,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的炕!”
“等立春了,地化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接着种土豆种棉花。秋婆子不是说以后要开织布坊嘛,咱们把材料种好,以后有更多的布和棉花,再存上多多的土豆,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多活两年才是要紧!种地还是咱们老哥几个扛事,那些嘴上没毛的哪能伺候好这些宝贝,嘿嘿,缺了咱可不成呢。”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这半年下来,有些嘴上没毛的丫头小子也在墨宗闯出了名号。
张二柱急匆匆地跑到养猪场,就看到木工班那个弱鸡小子正低头和萍花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张桦树皮,在上面指指点点。
萍花没吭声,却一直微笑着在听,不时还会点头表示赞同。
张二柱酸了,心中失落,但也没有办法。
现在的宗门……好像变得很不一样了。
以前他觉得只要有力气,只要肯干活,早晚能换得萍花的喜欢,那找汉子不就是找个依靠,他这样身强力壮又肯干活的,可不比那些弱鸡强?!
萍花也是个能干的婆娘,肯吃苦不娇气,他们两个要是一起过日子,早晚能红火起来。
可是,萍花看不上这么能干的他。
他和她说以后的事,她脸上都没个表情,反倒是和刘通聊得热络。
张二柱在一旁偷听过,这两人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都是围绕着那织布的木机。
织布机,织布机,织布机!
张二柱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能靠着男人吃喝不愁,萍花为啥还要费力气费心思研究这累人的玩意?!秋婆婆织布织了一辈子,眼睛都花得看不清东西,萍花就不怕么?
“我看矩子在马车上装过这玩意,能够维持车体稳定。”
刘通从怀里摸出一根弹簧,又在桦树皮纸上刷刷写了几笔,一个简单的机械结构就出现在萍花眼前。
“我就想着,如果把飞梭也穿上它,会不会比之前织的更快?”
听他这样问,萍花摇头。
“我想象不出,你要做出来试试看。”
“之前的飞梭我还没弄懂,有空你也给我讲讲吧。”
“好咧,我还想问你飞梭咋样……”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了几分甜蜜的默契。
张二柱如遭雷击,只觉得心里闷的也说不出个滋味,但某些扎根在脑中的想法却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