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齐在顾鸣的反抗声里不肯停下,他甚至放开顾鸣的手, 任由他推自己, 但依旧不肯放开。
喘息的间隙里,顾鸣像是濒死的动物急促而拼命地挣扎, 但虞思齐只是重复着“顾哥哥”的称呼,好像这就是他的令语, 能开启他野兽本性的令语。
“虞——”顾鸣根本来不及反抗, 他在黑暗中挣扎, 他们就像两只雄狮在摇晃的船只上打斗,年轻的狮子显然更胜一筹,但他们都不肯认输。双方你来我往, 反抗者衬衫凌乱, 顾鸣从雕花木栏边撞到摇晃不止的船板上, 发出一声碰撞的闷响, 未曾点灯的花船在江水上因为激烈的反抗和镇压而晃动, 而虞思齐终于把顾鸣的手用他自己的领带缠在了身后并猛地收紧。
“呼……呼……顾哥哥,不要拒绝好不好, 我好想……”
“放开!虞思齐!亲也亲了,你还要干什么?”
“顾哥哥,顾哥哥……”虞思齐反复重复着, 魇住了似的在顾鸣脸颊边用嘴唇厮磨,“你知道吗,我爸死了,他死了,我终于……”虞思齐喃喃地在顾鸣耳边低沉地说道,“我冷,顾哥哥,你能不能抱住我?”
顾鸣不由自主地被虞思齐突如其来的低声激灵了一下,在黑暗中艰难道:“你把我手绑着,我怎么抱?”
“那我抱你吧。”虞思齐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回答,他的眼睛在反映的灯火阑珊中一闪而过的亮起,里面奔涌的暗色让顾鸣心惊胆战。
“虞思齐!你敢!”顾鸣沉声喝道:“你今天要是敢,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见我!”
虞思齐放在后腰的手猛地顿住。
气氛陡然安静。
顾鸣的喘息在明灭闪烁的黑暗中清晰可闻。
“……别犯疯病,给我解开!”顾鸣舔了一口嘴角的血渍,轻声“嘶”了一下。
顾鸣在命令时的气势有着某种冥冥中的加成,让所有被命令者有种对方高高在上的意识。
这就是顾鸣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带的技能,但在虞思齐这里一直作用微小,可今天忽然像是起了效。
虞思齐跪坐在原地,垂着头,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大流浪狗——他现在的体格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狗”了。
“顾哥哥……你讨厌我吗……”虞思齐还是那样委屈的喃喃,“我亲你,你很讨厌吗?我抱你,你也很讨厌吗?”他抬头看向顾鸣。
顾鸣胸口的扣子被扯开了几颗,锁骨和带着痕迹的胸膛露在外面,肌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显然顾鸣生气了。
“我当然讨厌。”
虞思齐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去。
“我讨厌你不打招呼就犯疯病,更讨厌你跟个疯子似的扑上来一顿乱啃,你是狗吗?不是的话,给我好好做个人,现在——给我解开!”
虞思齐呼吸急促了几下,又重新活了过来,他猛地扑过去,把浑身戒备的顾鸣吓了一跳,但这次虞思齐好像恢复了理智,给顾鸣松了领带。
名牌的手工领带已经被虞思齐大力出奇迹的破坏给扯变形了,顾鸣随手扔在了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在栏杆边。
顾鸣活动了一下快被虞思齐捏碎的手腕,垂眸看着还在地上的虞思齐。
他整个人背着光,像是带着万千众生降临的神祗:“起来,像什么样子。”
虞思齐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坐到顾鸣身边。
“……顾哥哥……”
顾鸣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不要赶我走。”虞思齐第一句就是这个。
“……”看着虞思齐求饶可怜的眼神,顾鸣简直怀疑刚刚那个“施虐”似的“虞思齐”是另一个人。
“……行了,小混蛋,以后再这么犯疯病,就不带你出来玩了。”顾鸣敲了敲他的额头,半抱怨半教训:“一点儿不听话,瞒着我的事儿倒是挺多,要你什么用?嗯?”
虞思齐轻轻抓住顾鸣敲他额头的那根手指,顾鸣不让他抓,自己抽了回去。
“我可以,我很有用的,用我,顾哥哥……”虞思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顾鸣眼睁睁看着他又开始逼近,直到凑到顾鸣面前,又胆怯似的不敢再乱来,只是大狗似的眼巴巴的,看看顾鸣的眼睛,又看看顾鸣唇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滚,不准说荤话,哪儿学的坏?”顾鸣莫名有些脸热。
顾鸣的视线微微一躲避,虞思齐机会来了,轻轻前倾,嘴唇压上嘴唇,轻柔地贴合在一起。
虞思齐不敢乱动,但不知为什么一时间顾鸣却也没反抗。
僵持了几秒,虞思齐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顾鸣的伤口,血腥的甜味儿渗入味蕾,虞思齐这才加深了这个吻。爱意渗入柔软,在玫瑰的花瓣上辗转,在月色的缝隙中流连,繁华明杂的灯火看不见黑暗中的爱吻,悲悯众生的神明看不见挣扎的灵魂。
顾鸣沉溺在这个暗处的吻里,远处的嘈杂恍若隔世,他手指紧扣着木质的栏杆,他的身体明明在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但他的灵魂却在主动脱离固有的思想和固守的底线。
顾鸣头一次意识到,他好像——有些失控了。
他活了快三十年,从少年时期便是个严格的潜伏者,他被训练要求成为一个合格的卧底,面对任何情景任何角色,他必须都能扮演好,智慧、谨慎、洞察、勇猛和冷静,这些顾鸣都是根植于骨子里的,如同他根植在骨子里的浪漫。
一个人是什么样,取决于他的天生,与后天影响的加成。
顾鸣天生是个浪漫的男人,诗意温柔,后天他又学会了冷酷。
一个诗意又冷酷的男人,可以脱线,可以笑闹,但他在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失控。
可现在顾鸣觉得自己失控了,在这个不该有的吻里。
“……唔……够了,好了,停下来。”顾鸣制止了虞思齐,但还是任由他最后舔了一下唇边的水光。
顾鸣喘息未定,唇色鲜艳,眸色含情,虞思齐爱的不行,他靠进顾鸣的肩膀,嗅着顾鸣领子和脖颈处熟悉的古龙水气味,像是个依恋的孩子。
“以后……不准再这样。”顾鸣抿了抿唇,狠心道。
“不要。”虞思齐拒绝了,“顾哥哥明明也很享受。”
“你……”顾鸣语塞,一时还真答不上话来反驳。
“顾哥哥真好。”虞思齐把顾鸣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情拿走,顾鸣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那你不准再乱来,我手腕都青了。”顾鸣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的脸,好似一种妥协,也好似一种无奈。
虞思齐点头答应,但靠他靠得更紧了。
顾鸣叹了一口气,看向江岸繁华的新建景区。
到底该拿这小子怎么办?
这个问题,顾鸣发现自己脑子里从始至终都是一团糟。
虞思齐既然亲口承认了他没有参与过对顾氏的打击,那姑且相信他的话吧。
顾鸣手指扶上虞思齐伤刚好全的背后,隔着薄薄的衣服能摸出来一点凹凸不平的疤痕,但他不得不惊叹虞思齐体质真的很好,无论多难好的伤口,他都不会留疤,这些曾经让顾鸣看一眼就揪心的鞭痕,现在也只剩下了一点微弱的起伏,不用指腹仔细感受是感受不到的。
他这个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疑问他一直也不肯说。
顾鸣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嘀咕,但或许是亲吻过后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平静了不少。
来之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想着怎么问虞思齐各种各样的事情,虞思齐怎么回答他该怎么办,但现在,顾鸣却怀里抱着虞思齐坐在这里没事人一样的继续看风景。
尽管对于他和虞思齐的关系这件事是越来越乱了,其他的事情却清晰了不少。
如果排除了虞思齐,剩下的可能性和巧合一起组合起来,似乎就能指向一个名字。
顾鸣微微皱着眉头,思忖着这件事往后的走向。
“……别摸了。”虞思齐忍不住哑着嗓子道。
背后的伤口刚愈合,新长出来的皮肤还嫩着,顾鸣就这么用带着热度的手隔着衣服去摸,隔靴搔痒更让人抓心挠肝烧的口干舌燥。
顾鸣敏锐地察觉到虞思齐语气里的“危险”,火速拿开了手。
“随手乱放的,你,别乱来啊。”顾鸣有些紧张地看向虞思齐。
但虞思齐却很克制地敛了目光,只是缠着顾鸣扒着不放手。
花船一路顺着线路顺流而下,靠岸的时候顾鸣还在发呆,而虞思齐自然也还在顾鸣怀里享受。
给顾鸣“接驾”的项目负责人是个有些微发福但十分面慈的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地带着两队人马列队在小码头欢迎顾鸣——尽管顾鸣现在明面上辞了职,但对于聪明人来说,顾鸣依然还是顾鸣。
“顾总!顾总果然低调啊!花船都不点灯,低碳节能,我带着人来接您了,顾——”
中年男人带着两队人进入花船敞开的船舱,看见顾鸣的瞬间所有人都后悔了——顾鸣如果真如传闻中那么性情暴躁,今天他们这些看见顾鸣和他“小助理”亲密一幕的人恐怕都得卷铺盖滚蛋。
“……”顾鸣这才看见对方,而与此同时,他也绝望地发现自己衬衫的领口还是敞开的,并且以一个非常“大佬”的姿势搂着怀里“娇俏”的“小助理”……顾鸣有一瞬间想考虑现在让他们跳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