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然顿了顿:“那秘籍只能交给景樊。”前一个问题,敖然没有回答,以颜枫歌的性格,绝对不会再追问,他也省的解释。
果然颜枫歌只沉默的点点头,不再追问,后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两人便有些沉默了。
敖然估摸着此人今晚是把他前半辈子说的话都说完了,若不是关乎报仇,他怕是一句话都不想说,而且颜枫歌与敖然虽是一起长大,但两人交际不多,敖然每次见他都是冷嘲热讽,颜枫歌虽看在敖然父亲的面上想尽可能缓和两人关系,但奈何他实在是个冰柱子,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时间久了,两人就更疏远了。
而现在,敖然作为一个外来人,和颜枫歌就更不熟了,说多了,他也怕颜枫歌察觉出他换了芯。
两人沉默的吃完这顿饭,敖然本想安置他睡到了里间,颜枫歌执意不肯,敖然只得在外间给他放了床榻,铺了被子,颜枫歌看他做这些的时候,还真有几分不可置信,敖然只笑笑,让他早些休息。
——
夜至深,屋外只偶尔传来几声鸦雀啼叫。
许是睡前喝了酒,敖然被渴醒,外面的月亮明亮如玉,高悬在空中,因睡前开了窗,这会儿屋里一片凉意,敖然关了窗,正欲倒水,却发觉外间似乎没有一丝声音,连清浅的呼吸声都没有,轻声走到外间,床榻上果然没有人,被褥也已凉,想来人离开的挺久的。
敖然出了屋子,四周转了转,都未发现颜枫歌,景家毕竟是个大家族,暗里护卫也很多,敖然怕他被当成小贼给打一顿。原著中,颜枫歌就是被敖然刺激后,一人沉默准备离开景家独自报仇,因当时敖然并不招景家其他人喜欢,颜枫歌也跟着受连累,被景家暗卫当作小贼打了一顿,颜枫歌虽功夫不错,但本就受了些内伤,又加上敖然那番话,气急攻心,体内经脉乱窜,与那些暗卫没过几招,就已经吐血不停,要不是后来景樊出现,救了他一命,还真不知会怎样。
转了一圈,四周都没发现人,敖然只得先回去,今日没刺激他,又喝了景樊开的药,打几个暗卫应该不是问题。边想着,边踏进房檐下,却被屋顶掉下来的罐子吓了一跳,敖然后退几步,一抬头才发现颜枫歌正坐在屋脊上,屋顶上扔了一堆酒坛子。
敖然飞身上梁,“怎么上来喝酒了。”
颜枫歌愣了许久,慢慢答道:“睡不着,上来喝些。”
敖然坐到他旁边,拿了酒坛子一闻,才发现这人拿的都是封存许久,后劲儿很足的几坛。
颜枫歌静静地坐着,一连灌了好几口,突然出声道:“我想将敖家堡发扬壮大,想让义父开心,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声音里都是拼命压抑的哽咽,敖然闻言转头,才发现这人已泪流满面,脸上那份悲伤难以抑制,敖然只觉心脏一痛。
第七十八章
这个世界,包括敖家堡众人,对敖然来说,都多少有些陌生,许是有些借原先敖然身的原因,他也会时不时有些感同身受,也会有些控制不住的难过,但终归可以理智地克制自己。
然而颜枫歌不同,于他来说,敖家是他的家,敖然父母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但感情却是真的,那份亲情胜似亲生,可是现在,一切化为灰烬,家不在,亲人已逝,这人白日里所有的隐忍在醉后都爆发出来,多日以来的坚强统统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敖然突然能感受到原主甩他一个耳光,又骂他白眼狼所带来的创伤,想来那真是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划在他心尖口上,又撒了一大把盐。
看小说的时候不觉有什么,当真的身处其中的时候才发现,书中的这些人是多么令人心疼,景樊也好,颜枫歌也罢,都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人,放在现代,还在向父母撒娇,还在调皮捣蛋不务正业。
敖然只觉自己又多了个弟弟要照顾,便勾着他的肩:“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还有你和我呢,我们以后再建个敖家堡,让敖家重新壮大,敖家剑法你可不能白学,总要让世人知道它,膜拜它。”
颜枫歌压制着哽咽点点头,带着哭声连连嗯了几声,“我都没有见到义父和娘……和师娘最后一面。”
敖然顿了顿:“叫娘吧,以前我不懂事,总欺负你,你比我强,我怕你抢了爹娘的喜爱,你莫要生气。”
颜枫歌闻言抬头,一双眼眶红的让人心颤,喃喃半晌只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颜枫歌认了敖堡主为义父后,敖然母亲便让颜枫歌直接唤她娘,总是叫师娘没有直接叫娘来的亲切,颜枫歌自幼没感受过亲情,敖然母亲温婉善良,这样温暖的人让颜枫歌发自内心的想认她当娘。可偏偏敖然不愿意,颜枫歌抢他少堡主的威望,又抢他爹的重视,现在连他娘都抢,这口气怎么能咽的下,那日认亲宴结束,敖然便带了一帮子弟打了颜枫歌一顿。
自颜枫歌来敖家后,还真没少被敖然打,每次敖然打他,他都一声不吭也不还手,就直挺挺的站那儿挨打,往常敖然多少也会收敛点儿,但这次真是气炸了,所谓认亲宴,于他来说就是找了个外人跟他抢堡主之位,偏偏他爹娘对着人喜爱有加,这份气不敢撒在父母身上,自然只能颜枫歌倒霉了。
那顿毒打之后,敖然勒令颜枫歌不准私下里叫她母亲为娘,若是敢叫,见一次打一次,颜枫歌倒也听话的应了,只要敖然父母不在就乖乖的叫师父师娘,“娘”这个字眼,怕只是每次都在心里百转千回。
两人静默地坐在屋顶上,一人一口喝着酒,虽是深夜,但身后的明月照亮了一方天空,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虽不能将景家的全景一览无余,但眼前的都不成问题,石山盆景,清泉锦鲤,花草树木皆俱眼前,别是一番美景。
“你变了很多。”静谧的夜,颜枫歌突然出声,敖然还未搭话,颜枫歌继续道,“你会做很多从前都不会做的事,会……很周密的计划一些事,也会……和我……”
“也会和你好好说话。”敖然抿了一口坛子的酒,他觉得今天喝的有点儿多了,“经历了这么多,家都没了,再不长大,真就枉费我娘用命救下我的苦心。”
颜枫歌轻轻嗯了一声,等了很久,又道,“我以为你会恨我。”
敖然:“我恨你做什么呢?”
颜枫歌:“我在敖家受难的时候不在……”
“颜枫歌,你在也没用。”听闻这话,颜枫歌手一顿,神色瞬间有些黯然,敖然继续道,“说不定我娘还要拼命救两个人呢,而且,我可比你听话,我娘让我走,我会听话地走,可你不会,你比景梓那小子还倔,你当时若在,必然和那些人拼得你死我活,最终两败俱伤,你这样,我娘一定会死不瞑目!”
颜枫歌手中的酒坛子应声而碎。
敖然看着他,“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颜枫歌没有答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以,幸亏你不在。”颜枫歌静默,敖然继续道:“既然能好好活着,那就做活着该做的事,我都放开了一切,你长我两岁,总不能比我还纠结,还没理智吧?你若真的觉得自己没尽到身为人子的义务,那以后就好好听我的,毕竟我可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
颜枫歌看他,那双今夜一直迷醉朦胧的眸子瞬间似是清醒了不少,却又多了几分茫然无措,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冷漠如石的人脸上,还真有几分格格不入。
然而不管怎么说,敖然心中当真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人应该不会再钻牛角尖,把自己活成一个没感情的冷兵器。
半晌,颜枫歌默默的收了脚底的酒坛子,缓缓站起来,轻声道了句:“好。”
两人从屋顶下来,各自回床睡觉,敖然又灌了一肚子酒,倒也不渴了,躺在床上才觉有些晕。
外间突然传来颜枫歌的声音:“娘……最后是什么样子的。”
敖然想了很久才道:“还是那么好看,就是身上的血有点多。”
外面静默许久,又道:“那爹呢?”
“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是他嘱托我和娘躲好,他拿了剑就出去杀敌了,后来我和娘不放心,也跟着出去了。”这一段是原著中的场景,敖然不曾亲眼见过,“再后面就是娘让我走的时候,他离我好远,我只看到他眼里的担忧和期盼,其他的一句话都未说出来。”
“……”外间静得很,敖然只隐隐听到颜枫歌压抑的呼吸声,静谧的让人悲伤,敖然想着那枕上应该湿了一片,突然觉得心脏如针刺一般的痛了一下。
——
一夜梦醒,外面天已亮堂,敖然伸了个舒服地懒腰。
睡了一夜,这一头长发已经蹭的乱七八糟了,自来到这个世界后,敖然其他都还适应,唯有这一头长发实在难受,又难梳,又碍事,初时只得让小丫鬟们帮他梳,但他实在不习惯,又想着总不能一辈子都让别人给他梳头吧,可这剪了短发又不太合适,毕竟入乡随俗,你非整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发型也很怪异。
无奈之下,敖然只得自力更生,自己动手,特地让小丫鬟教了他怎么用簪子别住头发,又怎么用发带,索性他还算心灵手巧型,学了两次便会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半米多长的头发他总是梳半天梳不上去,而且梳着梳着总有几缕拉下来,后来便想了个法子,每次梳都坐在椅子上,弯腰低头,这样随便拨拉几把,头发都能自然聚拢在一起,再拿梳子随便梳几下就整齐了,堪称省时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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