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殇:“……”
拿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是不是该打晕将军,让他继续回床上躺着?
花魁游街完毕,回到福顺楼下广场表演才艺,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还有作画的,吟诗的,弹琴的,吹箫的,应有尽有。那名容色绝艳的倩倩姑娘跳了一支西域舞蹈,动作火辣大胆,热烈奔放,引得男人们嗷嗷直叫,恨不得冲上去吞了她。
她下去后便是白柳上场,珠玉在前,白柳似乎压力很大,远远瞧着脸色有些发白。他抱着一把凤尾古琴上场,为众人弹了一首悠远的曲子,琴声空灵高洁,余韵悠长。
若是放在任何高雅的场合,这样的曲子都能让人赞叹不已,然而他弹完后,掌声稀稀拉拉,反响平平。
戚司不由叹息,白柳啊白柳,你选错了曲子。下面的观众全是一群色中恶鬼,都是冲着皮相、肉.欲来,你弹些高山流水,他们不喜欢听啊。
白柳似乎知道自己比不过倩倩,雪白的脸蛋更加煞白,连戚司这个假情人都心疼了。
白柳下去后,又有几人上场,反响也是寥寥,倒衬托得白柳不错起来。
表演终于完毕,到了最重要的买花环节。戚司掏出腰包,把一千两全买了白柳,如此大手笔,让众人目瞪口呆,等他抱着花儿送过去,举着白柳牌匾的人身后的花篮瞬间就满了大半,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这样一来,白柳成了收到花儿最多的人,登上花魁宝座的机会升到最高。
第3章
戚司想着自己已经帮白柳做到了,打算功成身退,然而现实和想象不太一样。
街上人特别多,所有人疯狂往前挤,走路困难重重,戚司眼睁睁地看着李岚殇被挤开,而自己被人流带向相反的方向,两人如许仙和白娘子,被法海残忍分开。疯狂的人流让他回想起当年国庆节去西安兵马俑时的可怕回忆。
好不容易挤出人流,心有余悸地站到街边,戚司还未站稳,又不小心和一人撞了一下。
他现在非常胖,目测两百斤,被人撞了也岿然不动,和他相撞的人反而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戚司连忙伸出胖乎乎的手拉住那人,低声道:“小心。”
和他相撞的是一名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头上仅戴着一只普通的蝴蝶玉簪,和满街穿红戴绿的女子比起来,十分朴素。
那女子站稳身体,抬起头,露出一张明艳精致的脸蛋。
那张脸,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嘴唇薄削……每一样都精致无比,每一样都恰到好处,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
说是大美人,却又并非完美无缺。比起倩倩的娇俏精美,她的五官略大,不够秀气。鼻梁太高了些,眉毛又黑又浓,斜飞入鬓,颇为阳刚;涂着唇脂的嘴唇薄薄,微微抿着,不够平易近人。眼神如寒冰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身材方面,肩膀过于宽阔,骨架过大,不够小鸟依人。
最令戚司惊讶的一点,女子比他还要高,高了半个头不止。若不是她一直故意低着头走路,恐怕会成为整条街最高的人之一。
然而,瑕不掩瑜,这样一个身材过于高挑、五官太过深邃,不太符合时下流行审美的女子,却让戚司心跳加速、心神震荡。
原因无他,只因女子虽然有各种缺陷,可她的容貌、气质,恰好长在了他喜好的点上——大气中带着冷淡,冷淡中又带娇羞,娇羞中又带着一点点骚。
就连戚司也意外自己居然好这一口。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子漆黑的眸中露出一丝惊愕,随即快速低头转身,匆匆擦身而过。
戚司想要喊住她,却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喂”了一声。
女子头也不回,脚步更快,如一滴水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戚司追了两步没追上,怅然若失。
日落将尽,最后一丝光线没入西山,天色暗淡下来,街边的灯笼陆陆续续地亮起,映照长空,斑斓的色块影影绰绰。
“将军。”
李岚殇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戚司身旁,漆黑的头发一丝不苟,蓝色的衣服上无一丝褶皱,仿佛刚才被人流挤得狼狈不堪的那一幕只是戚司的错觉。
他顺着戚司的视线往前看去,只看到人来人往,疑惑道:“将军在看什么?”
戚司目视前方,沉默片刻,说:“我的爱情。”
李岚殇拿着折扇的手一顿。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将军!”
两人转头。
白柳家的小厮一路疾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冲到戚司面前,“将军,您怎么走了?按照惯例,我家公子得招待您啊。”
花魁盛典后,各家花魁会邀请为他们买花买得最多的人共度春宵,这是惯例。
戚司的爱情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来自白柳的呼喊让戚司很快抛弃爱情,瞬间来了精神,“去青楼度春宵,行行行,走吧。”
古代青楼长什么样,他特想去见识见识。
小厮笑吟吟地引着戚司来到一栋金碧辉煌的阁楼前,大门旁站着几名俊秀男孩,门上的牌匾上刻着碧波阁三个大字。
“将军,我就不进去了。”跟过来的李岚殇拱拱手,朝戚司告辞,“明天早上,我派人来接你。”
戚司一向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觉得自己不能慢待下属,拉住李岚殇的衣袖道:“别走,一起进去。”
蓝衣青年诧异。
戚司哥俩好地排住他的肩膀,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看中谁就选谁,我请你。”
李岚殇:“……”
李岚殇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不用,谢谢。”
“真不用?”戚司热情相邀,“放心,我出钱,你不用掏一个子儿。”
回答他的是李岚殇极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似乎因气愤而僵硬无比。
怎么回事?怎么还生气了呢?
戚司不得其解,明明自己一片好心,招待他嫖.妓,他为什么甩脸色?男人不都爱这一卦吗?
戚司被小厮催促着往碧波阁大门走去,楼里烛火通明,莺声燕语,令戚司大开眼界,唯一让他意外的是这碧波阁里来来往往的几乎全是男人。好多男人涂脂抹粉,穿着艳丽,还有些甚至着女装,翘兰花指。
戚司汗,原来自己进的是南风馆啊。
难道刚才李岚殇不愿意进来,是因为他不喜欢男人?
戚司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相。
放眼望去,成双成对的男人打情骂俏,这大禹朝民风如此开放,居然有那么多男子喜欢男子?
暗暗咋舌,戚司面色不变,故作淡定地跟在小厮身后上了顶楼。
顶楼十分安静,房间也少,想来是身份最贵重的妓子才有资格住在这里。
“将军,这边请。”小厮恭敬地将他引入一间房内。
房内燃着亮如白昼的蜡烛,屋子极大,前方放了一扇纱织的大屏风,上面绣着山水江河,古朴典雅。屏风后坐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见到人进来,人影晃了晃,站起身道:“将军。”
声音清澈温和,如古琴音鸣。
小厮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还带上了门。
戚司来此只是走个过场,谈两句话,再随便找个理由闪人。原身老相好之类的,他以后可以帮衬,若想谈恋爱,还是算了吧。
白衣墨发的清俊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朝戚司低下头,柔顺道:“多谢将军助我当上花魁。”
男子面庞俊美清秀,幽幽的眸子似乎笼着一层忧虑的薄雾,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情态。
“当初我答应过你,自然要做到。”戚司摸着鼻子说。
他对白柳无感,只当他是原身喜欢的人,客客气气地回话。
白柳摇摇头道:“对将军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白柳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若不能当上花魁,老鸨定然迫我接客,将军的一千两避免我落入风尘,白柳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戚司想说你现在不就已经沦落风尘了么,之前小厮那么着急来要钱,他还以为自己欠了白柳钱呢,现在听他这么说便释然了。
如此说来,白柳并未失身?
“失身”一词套在男子身上怪怪的,戚司努力忽略掉其中的怪异处,客气道:“不用谢。”
白柳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将军今夜就歇在我这儿吧。”
戚司刚想摆手拒绝,又听白柳说:“我知道将军喜欢我,可是,我依旧无法回应将军,我们还是像以往那样分开睡吧……”
戚司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没听错吧?
特地派遣小厮邀请他来共度春宵,结果不让碰?
也就是说,原身担着睡了花魁的名分,钱也花了,事儿也做了,结果什么实质好处都没有?
这不是冤大头么?
“将军,我为你弹首曲子。”愣神间,白柳已经走到屏风前的古琴后坐着,开始弹琴。
清澈的琴声响起。
戚司心情复杂,默默坐着听高山流水,听着听着昏昏欲睡。他喜欢味道重的歌曲,如果白柳能来段RAP,估计他会很开心,可惜白柳明显不会RAP,他就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