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属于太后在喜日子里面穿的衣裳,隆重且乍眼,衬托着她宛如一个骄傲的孔雀,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从外入内。
玉太后的事情白翎阳曾经听玉泽渊说过,是个可怜的女子,但更多是骄傲的女子。
玉太后见白翎阳面色难看,让人关了门后说道:“我看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
她知道我想做什么?
白翎阳装作迷茫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呵,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玉太后眯起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眼波流转间却又摇摇头,“我也不需要和你打哑谜。”
说罢,玉太后从袖口套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白纸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一首打油诗:“江南闹水灾,西北又饥荒,若说因为谁,宫中兰鲛怪!”
这话字字诛心,宫中知道玉泽渊身份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
兰妃受宠满城皆知,此事一看便明了。
原来,白翎阳是鲛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只有被他自己一无所知,通通被蒙在鼓里面。
“你是鲛人吧。”玉太后淡淡说完这一句后,看着白翎阳突然锐利的眼神,言语停了下来。
半响,白翎阳眯着眼睛开口:“你说什么?”
她也不急着说什么,反而是说道,“你是鲛人,当然,你也可以否认,然而你否认有用吗?”
看白翎阳又想说话,玉太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擦了擦手纸,比着‘嘘’的手势。
“你先听我说。如果一个人说你是鲛人自然没有什么人相信,可要是十个,百个,乃至千个万个,甚至整整一个国家的人说,不论你原本是不是,现在你就是了,这就是三人成虎,打油诗内里骂的也是你。”
说道这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懒洋洋地坐在一个凳子上说道:“你如今成了天下罪人,荒灾,水难,通通都是你的错误,你就是祸国殃民的罪孽深重!”
天森气愤道:岂有此理!
白翎阳听她一直这样说,顿时明白了黄宿仙有什么算盘。
黄宿仙想先搞臭他的名声,然后再让全体人类仇视鲛人,最终黄宿仙能彻底打击鲛人一族!
还能把自己处理掉!
这样一来,全于阳国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此时也不想管玉太后到底有什么目的,白翎阳沉静地开口,“还有什么?”
“五年前立下的禁止打捞南海的法令已经撤回了。”
……鲛人南海,这么说黄宿仙已经开始着手动鲛人族?
白翎阳的手攥得紧紧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太后看着白翎阳不断变化的表情,心里却也为了自己觉得悲哀。
“你走吧,我已经得知,现在那个‘皇帝’已经拘禁了玉冉王爷,就等着不多时来,过来抓你了。你若是想活命,就赶紧离开皇城。”
白翎阳并没有想到玉太后和他说完话,就他的面前喝下了毒酒。
漆黑的血液从玉太后口中流出来,白翎阳看着这位打扮得庄重而又招展的玉太后,皱着眉头防备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玉太后因为毒素瘫软在,可那场景却不能抹掉她的美艳。
这女人穿的艳丽,笑容明媚,看着白翎阳开了口。
“我本来就是孑然一身的人,要不是在玉泽渊身上看见了报仇的希望,我也不会活这么久,人生对我来说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如今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我大限将至,与其被别人杀死不如我自己自杀岂不是更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白翎阳只从玉太后的字字句句里面听出来满满的无奈和痛苦。
“你已经出皇宫了,坚持住是可以找地方活下来的。”
白翎阳紧握着扇柄,语气却是淡淡的。
而玉太后的眼神里早却是解脱的神色:“黄宿仙不会放过我的,我一生已经达到普通女人的目标,做了皇后、太后的位置。”
“人世间不过如此,今生最后的愿望,便是让那黄宿仙下、地、狱、罢、了!”
玉太后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狠厉且决绝的神情,她都快要闭上的眼睛又倏地睁开,七窍流血,直勾勾地盯着白翎阳。
“杀了黄宿仙!”玉太后最后凄厉道,“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白翎阳曾经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离开皇城的局面。
比如和泽渊去行走江湖。
比如带扇子去惩奸除恶。
比如与泽渊……回南海见族人?
但如今却是白翎阳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他竟然要狼狈不堪地逃蹿出来。
玉太后话音刚落,就有将领率领着兵马,还有修仙之人到了玉冉的府衙前。
而白翎阳更无暇做什么,只得仓皇离开。
他想救泽渊。
他也想救族人。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不知道是通向哪边的道路。
不知有什么艰难险阻和鬼门关在这路上。
可他必须上路。
白翎阳紧握着玉佩,一路出了皇城。
他站在高处回眸时,正好能看到那个和玉泽渊漫步无数次中的御花园。
花团开得浓烈,是情深义重的模样。
可他的胸口和心脏犹如被烈火炙烤,焦灼难堪。
每走一步,感情却是在他的心口浇灌上了一口一口热油。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触目惊心,皇城外的所有地方都张贴着单子,上面就是各式各样唾骂他的文字和图画。
活了三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的屈辱和诋毁……
白翎阳天生就骄傲,一直是天之骄子,瞬间受人迫害人人喊打,心里特别憋屈。
想来他与泽渊一向是同仇敌忾并肩对敌的,为什么这回却……
白翎阳戴着斗篷,藏在一处角落里,这街上人来人往,官兵军队更是多。
一个个的,都在叫嚷着“绞杀鲛人妖物”……
他心里特别难受。
更担心泽渊。
那玉佩虽然化成灰了,但还有些许固物留在那。白翎阳把这些装了起来做成了个小香囊,拴在了扇子上当扇穗。
此时他抬着手,沉默地捏了捏小香囊,干涸的嘴唇喃喃地想要说什么……
可是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黑影墨羽拍了拍他的肩,似是在安慰。
天森终于忍不住出声:咩咩,我们先回南海吧,躲一下风头,同时保护族人。
白翎阳听到这话感觉非常无力,那泽渊呢?
玉泽渊他就不管了吗?
天森默了黙,艰难地开口:我能感应到他暂时还没事……
听到这话,白翎阳眼睛一亮:你能感应到?!
天森道:不是我,是墨羽能感应到。
白翎阳又瞥向站在他身边的黑影,没想到,墨羽真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那就好!
白翎阳顿住了脚步:好,那我们先回南海。
既然南海已经允许捕捞了,一无所知的族人们会如何?
尤其是白凌月那个麻烦精,没事都能让人给抓到,更别提大肆捕捞了。
白凌月在他和玉泽渊入了岩洞的当日就被玉泽渊放出了宫中,白凌月那时想要让白翎阳跟自己一起走,而白翎阳却沉浸在和玉泽渊的甜蜜中不想离去,随口扯谎道蓬莱老人让他在皇城修行,便让白凌月独自回去了。
唔,希望白凌月已经回南海了吧,大概,可能,似乎。
所以回到族人们中间的白凌月也对如今的局势一无所知,如果他再不回去,可能一切都要出问题。
事不宜迟,白翎阳掐着法术隐藏着容貌和瞳孔颜色,混入了民众中。
他看着黄口小儿口中念着那些诗句,孩童们摇着拨浪鼓,口中念念有词,“江南闹水灾,西北又饥荒,若说因为谁,宫中兰鲛怪——”
所到之处,已经是人尽皆知。
如今玉冉已经被囚禁宫内,玉冉说不准性命都自身难保。
身为鲛人通往南海最快速的一条道路,就是顺着水路走。
如今正在闹水灾的江南,却成了最便捷的道路。
白翎阳:感谢水灾!
江南最临近南海的不是瑶光,却是曾经白翎阳走过的徐田县。
徐田县最临近蓬莱,到了蓬莱就可以直接借助法术回到南海鲛人栖息地。
整整三日时间,白翎阳到了徐田县。
徐田县遍地黄水泛滥,几个自发组织起的收尸人正拖着拉着尸体的板车缓慢走过。
尸体累积起来可有数万人之多,灾民们见到白翎阳却也只是懒洋洋地睁开了一下眼皮。
如今已经是得过且过的一天,对于任何外来的新鲜事物,他们都提不起劲来仔细看看。
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黄水肆意流淌,遍地尸体,水淹过房屋的顶端彻底吞没了房子。
这一切都比白翎阳想象的更加严重。
尸河流淌生灵涂炭,就在这荒野间的天空似乎都散发着血色的暗红,照应着不详的预感。
白翎阳六感敏锐,这一切的一切都异常不对劲,现在他能感觉到无论是皇城之变也好,还是江南水灾也好还是这奇异悲剧的景象也好……
都漫着隐约妖异的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