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刚才那话可真是大放厥词,我谢师兄什么人,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各种奇门八卦无所不知,各类符诀法印无所不晓。又岂是你区区一个凡人能够学得会的?别说百年了,千年都难。”
玄英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越沧。
之前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略略扫过,而这一次再看越沧玄英却是皱起眉来,他灵力扫过之处普普通通,和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他的心思沉浸在越沧身上的变化之中,走神之明显连越沧都能看得个一清二楚,更别说站在那一处的某位仙修了。
谢清微的脸几乎是顷刻间沉了下来,视线不停在发愣的玄英与越沧身上来回,他的怀疑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就差没有明说,你们二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了。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问出,谢清微冷冷哼了一声将那走神之中的人唤回,才道:“我自己选的弟子,什么时候也需要你来审核?有雄心壮志才好,就怕空有资质半点上进心都没有的人。呵。”
那句冷笑极重,重到玄英都是一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大引起了谢清微的疑惑。
听闻谢清微最后一句话,玄英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了越沧。
却见越沧只是低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全无平日里他所熟悉的反应。
这……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
玄英突然有些疑惑。
第7章 苏休
越沧知晓玄英正在看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也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诧和思索。
这个一直错将他当作他人的修者似乎终于开始正视起他的身份。
他也同样。
手腕间的东西绝非偶然,玄英透过他所看的人,也定然同他有着关联。
只是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份关联意味着什么。
“走了。”谢清微声音淡淡地从前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玄英挠了挠头,再看那冷漠的背影,已然没了刚才的勇气。
他憋红了脸也没开口说出什么,只是最后拍了拍越沧的手腕提醒:“小心着些。”
说完这句话,便又是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越沧心下无奈,只得将各种问题往心下压了压,再转身却见谢清微淡淡看来,眼底神色淡淡,视线触及手腕上的那一块布料。
谢清微最终还是没有说半个字,他究竟好不好奇,越沧也不得而知。
两人前往师坛进行了简单的拜师仪式,结下契约,这便宜师父就瞬间不见了踪影,留下越沧一人被留在弟子住所。
门派之中诸位长老拥有着自己的洞府,部分内门弟子有着独立的住所,剩下的所有外门弟子以及杂役便集中住在一处。
作为门中大弟子谢清微的首徒,他本能够分到自己独立的住所,但此时他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地方,明显就是那日惹了这位新师父的不快。
越沧的出现一直让众弟子极为好奇,外门弟子见了他惊讶不说,不少内门弟子也是慕名而来。
“这真的是那个谢大师兄带来的凡人吗?怎么会在这?”
听到来人声音的时候,越沧刚领了外门蓝衫在自己床边坐下。发放的金疮药和灵石被随意放在床上。
两瓶外伤药、一瓶内伤药、五枚低级灵石。
妥妥的杂役配置了。
一旁刚刚领药回来的外门弟子都有着两枚中级灵石,内伤药更是多出两瓶。
来人话语不禁一顿,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人,眼神怀疑。
“大少爷,真的就是他,那日谢大师兄带着人来,我可是亲眼所见。”被怀疑的修者脸上一红显出几分尴尬,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谢师兄的弟子会是这外门杂役?”那人瞪了瞪眼睛,眼底满是不信。
“这……那日拜师也是我亲眼所见啊。”跟随者面上青红,他看了一眼越沧。
那个害他落了面子的小杂役此时还在清点着自己的份额,区区五个灵石一遍遍地细数,显出认真而珍视的样子。
如此小家子气的模样,倒真不像那位谢清微的徒弟。
一旁不少慕名而来的内门弟子也是突然间就失了兴致。
此时再看,这玄衣男人身上气势平凡,样貌也不是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和周围的外门弟子与杂役一眼看去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半点也看不出会是那三段姻缘之中的一人。
或许那日觉得这人气质飘渺高深不过是因为跟在那位谢姓师兄身后,受其影响才平白添了这份错觉?
“各位可是有事?”越沧将药物收好,拿起衣物准备换上,便见那不算宽敞的外门弟子小院不知何时早被一群身着浅黄衣衫的内门弟子包围。
他微微捏紧了手心,视线这才缓缓扫过眼前的众人。
越沧轻轻笑起,一眼看去倒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凡人。
不少人已然失望,再看他手中衣物与药物,更是连问题也不愿再问。
毕竟是万千人之中脱颖而出的内门弟子,或多或少还是有着几分骄傲。
与杂役一般的人交谈甚至讨好,哪怕心下有再多好奇都不足以让他们作出这样的举动。
人们渐渐退开,留下那个跟随者留在后面,几番张口却终究只是狠狠瞪了越沧一眼便转身离开,跟上最初开口之人,依稀还能听见他不住“少爷”、“少爷”的唤声。
越沧看着那离去的人。
最初那修者修为比之他的跟班还要低上几分,面上却是对那比他修为还要高的弟子呼来喝去,这份融入骄骨子里的骄傲显然来自于他身后的背景,想来又是一个大家族中的弟子,享受惯了高高在上的待遇。
换在魔修之地,如果有哪个随从能超过“少爷”的修为,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恐怕尸体都早凉了,哪里还能傲气到现在?
他低低叹了一声,对于这仙修之地的人们实在习惯不来。
同样强者为尊,这里却还是要复杂许多。
外门弟子与杂役们虽然也听说过那些关于姻缘的传说,却是没有一个人来问。
哄闹间,内门弟子尽数离开以后,领了俸禄的外门弟子与杂役们便已开始盘膝坐在那木板床上开始修炼。
这里的人都来自于普通家庭,他们没有资源也没有天赋,就只能靠勤补拙,没有半分松懈的余地。
杂役们忙完了一天的事物,面上疲态已显却也不敢放松。
在仙修之地的底层,倒还是有着几分魔修间的勤奋与暗流涌动的认真拼劲。
越沧便也在这不算私人的一方空间内难得得了空闲。
他松开手,露出手心的四枚灵石和些许齑粉。
他已经尝试过,吸收灵石修炼的方法对于本是魔修的他似乎也可行,吸收后的灵气在丹田之内自成一团,紧贴着那被压缩封印的魔气一侧,两者却不交融,而是泾渭分明。
一旦魔气解开,两者的冲突便足以给任何级别的强者一个来自内部的毁灭性的打击。此时他刚开始修炼灵气还好,日后随着灵气越发强大,这种来自内部的不稳定威胁便越发急剧。
越沧索性没有忙着开始修炼,而是将灵石放置在一处,伸手解开了玄英留下的那一块布料。
“姻缘之线?”近床一修者不知何时靠来,看着那条暗红色的纹路眼睛骤然瞪起,他几乎是一个旋身便从床上跳起凑到近前来。
周遭有些还不能沉下心来修炼的修士经此打扰更是狠狠地瞪了这莽撞修士一眼。
他这才不好意思地一个个眼神道歉,其余修者这才又继续回去修炼去了。
“我现在可算是相信你和那个谢师兄有关系了。”自来熟的修士直接坐上床来,低着脑袋看着越沧手腕上那条红色的纹路。
它看上去似是在皮肤之上,细看去实则是血脉之中,纹路十分灵动。
越沧垂眸看去,那条红色纹路和初见时扫视下的位置已然有了几分改变,显然并非什么简单之物,此时听了这人开口,倒也不太在意这修士的唐突,反而抬起头来看向他。
“此话怎讲?”
“姻缘之线啊,缘殿才能求来的东西,命定之线的一种。像你手上这条一看便是暗红纹路,似是活体,必定是姻缘线了。”见越沧也不介意,那修士索性再坐近了些,脑袋更是低着就要往越沧手腕边上凑。
那红纹移动的幅度太小,短时间内几乎看不出来,可这修士便是铆足了力偏要看出点什么,到最后也是头越来越低,几乎就要凑上近前。
“那个人是新来的,我也不大认识……”站在门口的杂役弟子刚进门,声音还没出口便冷不防地看见这样一幕,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勉力辩解着。
浅黄衣衫的内门弟子站在门外,他的手中提着一摊子清酒,泥封上隐隐有着阵法的波动,坛内酒香以及灵气没有半点流露,一看便知是经过小心处理的好东西。
来人长眉入鬓,微抿着的唇中带着浅浅的不悦,视线更是盯着那远看几乎是窝在越沧怀里的修士,冷光流转。
越沧身侧的修士还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红纹,哪里注意得到这里。
那内门弟子便也冷眼站在那里,不进不退,徒留一旁想走又不敢的杂役弟子苦着一张脸,频频看向越沧身侧弟子,就指望着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