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无意识地捏住了宋景文的胳膊,掐得他绷紧了肌肉。
伴君如伴虎,他上辈子的记忆中车家本是中立的态度,然而却在某个时间点突然改为拥护太子了。
宋景文疼得倒吸一口气,桌子下握住谢风的手,面上绷着表情回绝道,“现在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也是给你家族带来财富嘛,不至于。咱这关系你有啥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再瞅瞅咱俩身边这两祖宗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我要有难你还能不管我咋滴。”
白锦荣茫然地看着宋景文,看他点头自己也傻乎乎地点头。
车金吾的话音在此断了,再劝下去就没意思了,人各有志。
他摸住白锦荣的耳垂,幽怨地轻轻一揉搓,皮肤上就呈现出病态的红来,“你这嘴太会说了,到哪都不吃亏。行了,合作关系也可以,这批的三轮车你可得抓紧,你让我给你在京都买的自行车行已经装修完了,等你派人过去当掌柜的呢。”
第45章 说书先生
白锦荣像仓鼠护食般鼓着脸颊, 也学谢风夹了一筷子的肉松塞进车金吾的嘴里,“这个也好吃, 猪肉的味道, 不腥膻。”
车金吾拿出手帕擦拭干净双手和嘴上的肉松屑, 继续和宋景文商量,“你之前不是提了入股的事儿,挺新鲜,我觉得可行。”
宋景文正逗弄着谢风了,将人惹得羞红了脸, 死乞白赖地攥着谢风的手腕, 不正经道,“妞好大的手劲啊,给爷都掐疼了。这劲用错地方了,咱回家慢慢使。”
谢风臊得在老地方又咬了一口,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然而轻得连个牙印都没留下来,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回去就不给你掐了。”
幸好宋景文没有选择投入车金吾的门下, 不然他得好一阵担惊受怕的。
宋景文听了车金吾的话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自然说好。宁昌镇以外的“相欢”生意得了车金吾的支持也是多了一张通行证。
说话间,县太爷从外面进来了, 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车大少爷,您近来安康?”
车金吾面上功夫了得, 也笑着端起茶杯和县太爷喝了几杯,偏偏不顺着县太爷的意,愣是没被套出一句有用的话。
楼上楼下简直是天壤之别,楼上的包厢传出的都是矜持克制的笑声,楼下却是放肆而又震耳的叫喊声。
说书先生的手鼓一拍,又是一段起伏跌宕的爱情故事。
“史举人得了怪病,而那解药,却是那成年男子的胸|肉。巧的是,史举人有一女名为连城,他就想出一主意,谁要是救了他,他就将貌美的女儿嫁作对方妻。”说书先生是个留着八字小胡的中年人,周文蓸咕噜地灌了口果汁。
这次这个东家不仅给自己的工钱高,还提供这么有趣的话本给自己。
他乌黑的小眼睛在这张国字脸上显得格外喜感,情节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候就严肃地板着脸,讲到开心的地方就摊开了脸笑,表情比一般的说书先生要生动不少。
李晓东并未去二楼,他牢牢地守着半圆形平台前的位置,此时也就是他嚎得最大声,“下面呢,谁去救了?是不是真要嫁啊。”
周文蓸高深地笑了下,中气十足道,“乔生为人义气,断然割肉救人。可方才我们说过,那史举人可是早就将连城许给了盐商之子啊。哎呀呀,这如何是好呀?”
周文蓸讲的故事拿住了不少人的眼球,这话本是宋景文自己照着若基手机抄下来的,经久不衰的作品怎么可能掀不起一点儿波澜。
谢风也被这种故事迷住了耳朵,专心致志地看着周文蓸的一举一动。
宋景文得意地尾巴都要露出来了,眉目间都带着一种傲气,瞥着谢风的神色笑道,“我知道结局,你要不要来问我?”
谢风茫然地“啊”了一下,回神后紧紧地抱着宋景文的胳膊追问道,“是什么啊?这话本不会是你写的吧?”
宋景文哪能厚着脸皮认,点着谢风的鼻尖喂了他一口绿豆饼,气定神闲地瞎扯,“这是我做梦梦到的,《聊斋志异》是梦中的那位仙人交付给我的,我自然不敢认这份功。”
谢风眼眸中闪过崇拜的光芒,他的手顺着宋景文的胳膊挪到了对方的手腕上,反手握住了宋景文的掌心,娇艳动人地仰视着他。
“连城与乔生双双做了鬼,又一齐还阳,两人终是成了眷属。”周文蓸一拍手鼓,宋景文率先拍起了手,随之而来的是哗啦啦的掌声。
众人意犹未尽地嚷嚷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好听!”
周文蓸从桌案上起身,规规矩矩地谢幕,“今日是连城的故事,明日则是狐狸精聂小倩和书生宁采臣的坎坷情路,明儿个赶早吧各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人群中发出了惋惜的哀叹声,一声盖过一声,恨不得将说书先生的脑袋拆开看看接下来的故事长什么样。
周文蓸面不改色地从平台上走了下来,偷偷抹了把汗,难得有那么多的听众,很是体会到了高兴与紧张相掺杂的心情。
谢风的眼神恋恋不舍地追随着周文蓸走出“相欢”酒楼,郁郁寡欢地捏着桌上的花生粒,“又要明天才能听了。”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宋景文哭笑不得地按住谢风,将下巴搁在谢风的颈窝上,絮絮叨叨的小绒毛刮在自己脸上。
酒楼最热闹的时间点过去了,宋兴平终于能喘口气了,老头儿的面色竟比以前还要红润。
他倚在酒楼的门框上,大口地吸着旱烟。身上早就不是那一套老土而又破旧的衣衫,取而代之的是棉布材质的新衣。
他半阖着眼,忍不住又看了看酒楼的牌匾。这么大的酒楼真的是自家的了,论财力,他们家算得上是石坡村数一数二的了。
一只褐色的鞋面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紧接着是第二只。宋兴平疑惑地由下到上将来人审视了一遍,待看到那张脸时竟是没敢贸然相认。
可能是因为田秋霞比印象要老了很多,也可能是自田秋霞的儿子娶了宋家的长孙女后两家鲜有联系的缘故。
老妇人激动地上前一步,凌乱而又干枯的发丝在头顶炸了开来,她布满褶皱的双手先碰上了宋兴平的新衣,“亲家啊,还真是你。”
宋兴平脸上堆着笑,朝田秋霞的身后张望,没能见到宋世佳,还怪可惜的。
田秋霞羡慕地看着酒楼的规模,她擦了把脸,又理了理衣角,似乎如此自己周身的气质就能贴合酒楼的风格了,“我先前听村里人说你家在宁昌镇开了个酒楼,我还不相信来着。要不看到你站在门口我还不能相信呢,真是你家的?”
宋兴平老实地点头,不禁纳闷,“孩她奶给宋世佳传了那么多口信,她怎么一次都没回来呢?”
田秋霞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地面,只有一瞬间的愣神就强势地揭了过去。老妇人镇定地开口道,“家里有事忙,你也知道的,我们家种了二十几亩地,她哪有空回来啊。”
宋兴平没再说什么,客气地将田秋霞迎了进去,将人带到宋景文面前,“这是你姐姐的婆婆,你好好招待一下。”
宋兴平又扭头和田秋霞解释道,“这是宋景文,传的口信说他不傻了,结果宋世佳也不回来照顾一下弟弟。”
宋兴平进了厨房为亲家露一手,招待人的事就交给宋景文和谢风了。
每每提到宋世佳,田秋霞都是用她忙这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宋景文将谢风面前未动过筷子的菜挪到了田秋霞的面前,侧过身冲着谢风做口型,“这些菜还吃吗?”
谢风乖巧地摇头,他的嘴都被宋景文喂刁了,还有些东西是原先就吃腻了的。
宋景文不停地给田秋霞夹菜,人在进食时的警惕性会大大降低。
宋景文趁机问道,“我姐在家忙什么呢?”
“什么都忙啦,”田秋霞喝了口豆腐羹,直勾勾地看着宋景文,话里有话道,“要是有一辆三轮车她也能轻松不少,说不准明天就能骑车回家了。谁让我们家太远了呢,我七天才赶一次集。”
那眼神像是要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宋景文嘴角抽了抽,合着宋世佳不能回家怪自己没有送三轮车,而不是她老太太不肯放人。
再者,真想来赶集的话怎么可能需要七天。
宋世佳对原身来说真的相当于母亲,并且身处这种环境下宋景文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宋景文大概已经能猜出来宋世佳在婆家过得什么日子了,他眼角弯弯,意有所指道,“三轮车当然可以送啦,但是得送到我姐手里才行。”
田秋霞一琢磨,送到宋世佳的手里不是送给了唐家嘛,人都嫁给唐瑞生了,一个三轮车自然也得充公!
田秋霞吃完了饭,又从酒楼打包不少东西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宋景文有些不安地捏着谢风耳后的软肉,小口地舔|弄了他的耳垂,决定主动出击,“我们明日去找姐姐,接她回来给我们做个见证。我等不及了,我好想和你成亲。”
谢风胸腔俱震,心跳的速度与风铃撞击发出的节奏重合在一起,他哼哼唧唧地用牙齿磨着宋景文的手指头,“好呀,我爹都等你好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