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傻子吗,没事就别走,别跟我说话,我难受着呢。”
要是真那么容易解决,他还用得着在这捂肚子装大姨父疼吗。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男人压低声音,甜丝丝地唤道,“嗯?师尊。”
此话一出,周围空气都凝固了。
琴小寂只觉得身体更冷了,幼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他蹲在地上,闻言目光怔怔地落到帷帽男人的身上,脊背发僵。
顾祈暮?不对,印象里顾祈暮不是这个声音,给他的感觉不一样……那会是谁?
见他表情迷茫,男人发出一声冷嗤,像是自嘲也像讽刺:“才过了百年,竟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
“琴倚之,你当初趁我飞升晋级仙君,无法涉手人间,便屠我皇室血亲满门——这笔血账,你说,该怎么还?!”
这些话落入琴寂的耳中,仿佛被蒙了一层厚重的浓雾,听得他精神有丝丝恍惚。
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耳畔传来一声狼啸,似是裴雪寻了过来。
不等宋欺霜阻止,孟无朝瞬息站到琴寂面前,手掌就往他肩膀上轻轻拍了那么一下,一个六岁大点的小孩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裴雪到的时候,孟无朝和宋欺霜也已跟着离开。一个人影都没有。
视野恢复后,映入琴小寂眼帘的,是一方灰暗的天地。
他忽然觉得脚踝被什么尖锐之器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忙不迭缩回脚往后退,再低头看去,就见前方地面,很近的距离,有一块巨大的黑洞,底下充斥着足以削金断玉的罡风。
“这是哪?”琴小寂低声呢喃。
他四处张望,最后发现了此地方唯一的活物——只见黑洞正上空悬着一根雕纹古拙的玉石柱,而那玉石柱上,用捆仙索锁着一个人。
第一眼是宋欺霜,因为那个人拥有宋欺霜的脸,然而当琴寂眯起灰琉璃眸,额间闪出赤红花印,再看第二眼的时候,那人的脸赫然变成了段韶风!
琴寂内心抽了抽。
远处飘来孟无朝的声音,似嗔似怨:“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啊?师尊?”
“这可是弟子为您精心准备的,您不喜欢,也得喜欢。”
让顾祈暮死在你面前,让与你有瓜葛的任何人死在你面前,你却死不了,看着你承受锥心之痛,我才能好受些。
——不过,你怕是也不会觉得心痛。毕竟你谁都不爱。
可下一幕发生的事,却让孟无朝黑漆漆的瞳孔骤缩成一点,指尖痉挛似的激烈打着颤,愤怒到几欲癫狂!
随着话落,一道尖锐的金属相撞声响起,捆仙索霎时断裂,段韶风整个人往祭魔渊坠。
——处在祭魔渊领域,完全无法施展法术。
段韶风还处在昏迷状态。
琴小寂唇瓣微微张了张,思绪还没转回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多想,身体就在段韶风落到与他水平时,足下用力一跃,冲上去抱住了他。
底下罡风张牙舞爪的,伴随阵阵不明凶兽的嘶鸣,看上去无比瘆人。
左半边肩被刮得鲜血淋漓,琴小寂也还是死死抱着少年,嘴巴紧抿,以化神境修士在祭魔渊下,仅能使用的微乎其微的一点灵力,牢牢护住了对方。
两人一起坠入祭魔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徒弟和小徒弟的区别。
孟无朝:师尊!你没有心!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黑化一去不复返)
顾祈暮:师尊!你没用心!你没有心!你没有胸!!!(除了嚎就是哭,顺便分个裂埋师尊胸前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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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琴倚之——!”
强劲的罡风吹洌刘海贴到耳根边, 孟无朝身影寂然地站在祭魔渊入口,下眼角赤红一片。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好师尊应该眼睁睁看着顾祈暮的灵魂堕入祭魔渊, 被底下罡风撕成残渣, 看着自己的徒弟们互相残杀,而顾祈暮注定是失败的那一个。
却不是像现在那样……
孟无朝攥紧发抖的拳头,指甲都陷进成了层茧的肉里,渗出猩红血液,一滴滴溅落在灰暗石地上。
滔天愤怒侵蚀了理智,孟无朝冲来到这个世界后, 便蛰藏在脑海里,自称为“系统”的东西嘶吼:「怎么回事?琴倚之难道不知道坠入祭魔渊会有什么后果么!」
那个系统似乎有些年代了, 而且还有些怕孟无朝, 沉默了好久, 才一卡一卡地回答:「他, 他知, 道。」
「不可能,我不信!他知道怎么会跳下去!他不是这样的人!」孟无朝眼睛整个猩红,脚底下地面裂开一道道裂痕,嘴角时勾时压,神情不知是哭是笑, 近似魔怔地低低呢喃着,「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自我自私, 自谋自利,我当初…我当初就算是被魔修掳了去,拿我性命做要挟,师尊他丝毫没有动容, 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怎么可能会……会救段……」
他说不下去了,怔怔望着祭魔渊洞口。罡风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刮出一道惊心的口子,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失神地向前迈了一步,被突然出现的宋欺霜拦下来。
宋欺霜也欺红着眼,重重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说不伤星珩君性命的吗?你不是说只要段韶风的命吗?结果呢,你做了什么!”
“滚开!”孟无朝反推开他,直接把宋欺霜推地摔在了地上。
他略微冷静了些,嘴角扯出一抹狰狞的弧度,“反正他也不会死,他哪那么容易就死呢。在我面前演什么师徒情深……呵,琴倚之,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待在祭魔渊底下别出来!”
说罢,他抬袖一挥,祭魔渊偌大的黑色洞口被无数荆棘覆盖,形成一个坚固的囚笼。
宋欺霜愕然:“你做什么?!”
“你闭嘴!”孟无朝道,“我本没想杀他,他自己寻死,就怪不得我!”
他咬紧牙一字一句地说:“祭魔渊底下全是凶兽,哪怕他再有能耐,上方入口被封,耗死也是早晚的事!这是琴倚之应得的代价!”
*
万仙楼。
传来瓷杯被重重砸到地上,发出的碎裂声响。
面对气得两颊生红的屈鸣舟,青涟再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厚着脸皮赖在这里,是屈鸣舟对他的仁慈,可一点惹了他生气,屈鸣舟就会借此让他滚。
从前脾气那么好的屈楼主,再得知自己是辟海矢志宫左护法时,一点小事都会对他发脾气,他也是为难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瞥过他因为摔杯子,而被尖锐瓷器刮破的手指。
青涟蹙了蹙眉,道:“你可以冲我发火,甚至可以用茶杯直接砸我头上,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伤害自己?”
他漆黑的眼珠映照出屈鸣舟的脸,那张脸上带着讥诮与深深的厌恶。
“虚情假意,令人作呕!”
随后又从桌案上拿了个杯子,如青年所愿地,砸在了他额角上,杯子裂成两半,额角也渗出了血色。
青涟一时感觉不到疼痛,耳畔响起的全是屈鸣舟方才赠予他的八个字。
他只觉得四肢麻冷,脸仿佛浸泡在冷水里一夜,浮现出一种木然。
“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半晌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屈鸣舟瞥他一眼,像是被他的表情跟语气逗乐了,冷笑着道:“你欺骗我在先,如今装什么可怜?”
“你真的是因为我骗你,才那么生气?”青涟抬起泛红的眼,“不是因为我揭穿了翟花影?”
屈鸣舟扶着轮椅的手指由于用力,微微泛出了白色:“别提他。”
“他至少不会像你一样,脸皮那么厚,清楚自己对不起我就离开。可你呢?你怎么还不滚,你怎么还不去死?”
青涟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问:“你还喜欢翟花影是不是?”
猛地睁大了眼,屈鸣舟心慌了刹那,反驳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如果不喜欢他,为何还要将他的房间留着,不允许任何人进?又为何每到子时无人的时候,进他的房间一呆就是一整夜,到第二天卯时才回来?”
“我……”屈鸣舟愣住了,青涟不错眼地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回答。
俄顷,屈鸣舟瞥开眼:“跟你没关系,你赶紧给我滚。”
青涟眯起眼,眸中划过一丝阴鸷。
他意味深长地呵出一声,扯着嘴角说:“怎么跟我没关系。老子看上的人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怎么能说没关系?”
他这个口吻是很多年前在辟海矢志宫作为左护法,除了在星珩君面前,其他时候都是横着走的霸道专横惯用的言辞了。
经过时间的磨砺,他真实本性被虚伪的君子外壳裹了起来,而如今这外壳在屈鸣舟的面前,已经被他彻底撕开了。
青涟脸上覆了层阴霾,沉着脚步一步步地走过去,说:“反正从头到尾你都没喜欢过我,以后更不可能喜欢我,那我还不如直接让你成为我的人,身体服了,心也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