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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祁剑等到傅渊和云幼怜出来后,俩人已经换了身装扮。脸上蒙着半截面具,一袭黑衣裹得严实,身材也被用法术幻化,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几个人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人之后,云幼怜悄然开了口。
“那畜生带过来了吗?”
嗓音里带着一缕警惕。
“当然。”
傅渊勾唇,从乾坤袋里将芝麻扯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粗鲁,芝麻被用锁妖绳束缚,浑身上下都是轻重不一的伤,一对猫眼瞪地大大的,毛跟狮子似的炸开。
明明浑身都是下一秒就可能扑上去咬死人的野性,却引不起傅渊一丝一毫的警戒,只有看非人之物的轻蔑。
见芝麻果真被带到了秘境,云幼怜不禁露出欣喜之色:“那还等着什么,你快将它丢到妖兽栖息地,就这小身板,要不了多时就能被撕碎。尸骨无存没有证据,就算这畜生开了灵智都没有用,谁都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云师妹说得对。”
傅渊冲她微微一笑,突然将手里的猫朝她扔了过去,后者手忙脚乱地接过,道:“你丢给我干嘛?!”
傅渊:“这件事原本是我俩共同策划,芝麻是我带过来的,你又付出过什么?把它扔到妖兽栖息地这件事交给你。段师兄不是说芝麻是由他和琴倚之一起养的么,那想必感情挺好?再让薛祁剑去引琴倚之过去,可不谓一石二鸟?”
听对方说的和原来的不一样,云幼怜不由得愕然:“不,不是……你当初不是说只赶琴倚之走就可以了吗?如今怎么又说要……杀死他?”
“前提是赶得走,你自己也看到了,他现在可是主峰弟子,节节攀升,再这样下去——”
看着云幼怜低头不语的模样,傅渊眯眼靠了过去,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你的小师兄可就是他的了……”
几乎是瞬间,云幼怜瞪大了眼:“不行!这绝对不行!师兄是我的!”
薛祁剑都被这尖锐的海豚音叫得瑟缩了一下。
“是是,知道是你的,别那么大声。”傅渊轻佻一笑,站直了身子,“那么,你是做还是不做?”
“做做做!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不就是宰只猫吗,反正带猫进来的不是我,引人过去的也不是我,琴倚之死了又怪不到我头上,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呵呵。”
云幼怜捏着芝麻后颈就朝秘境深处走。
一步一脚印,色厉内荏。
薛祁剑转头看了一眼傅渊,后者此刻正端视前方,却仿佛能察觉到他想问什么,呵笑道:“你不说,我不说,云幼怜是个蠢女人,只要没人加以诱导就不可能泄密,这点你大可放一百个心。”
不得不说,傅渊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洗脑能力,薛祁剑闻言不自禁地呼出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随之放松。
“对了,还有一点,”傅渊唇角笑意淡了下去,唇线抿地平直,“把琴倚之引过去后,你再去引段韶风,让他也葬身于妖兽血口之下。”
薛祁剑震惊:“这……可那是小师兄啊……为什么?”
他只想杀琴倚之,可从来没想过要害段韶风啊……
“别问为什么,你只管去做就行了。”傅渊并不欲多言。
薛祁剑嗫嚅:“可……可是……”
“可是什么?你待在外峰那段时日,真以为我猜不中你心里在想什么?”傅渊冷哼一声,语气嘲讽至极,“段韶风不是你能觊觎的,劝你少挂念他。”
被戳穿内心最深层的情愫,薛祁剑不敢说话了。
傅渊蔑然地瞥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他计划这么多,为的就是毁了自己的师兄,不管是琴倚之还是那只猫,都不过是他为了毁掉段韶风而筹备的牺牲品。
至于云幼怜跟薛祁剑,不过棋子罢了,用完了便扔。
得手后避免夜长梦多,之后还得找个机会铲除掉。
思及此,傅渊脸上咧出一道近乎残忍扭曲的笑容,跟崩坏了理智一样。
他抬起脚刚要朝前走,步伐忽然一顿,陡然间,像是有个扎满针的球在头皮上迅速滚了一圈,在尖锐的危机感上,几乎带着颤栗与滔天的恐惧!
傅渊牙齿狠狠咬紧,猛然旋身面向身后的一棵参天古树,抬头望去,瞳孔骤缩。
只见那上方落叶飘零,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露出一角晕染着墨青的白绸。
——有个人在上面。
“谁?!”
一道剑气划过。
傅渊手持本命剑直指上空。
树叶被震得激烈晃荡,他的手也在隐隐颤抖。
——明明是饱含杀意全力的一击,那上方的人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叶子纷纷扬扬,不停地坠落。
漫天遍地草木香。
对方挂在上面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那腿很长很细,露出的一截冷白脚踝,仿佛一只手就能轻盈握住。
然而傅渊却清楚,这树上躺着的人远没有看着那样纤弱,修为境界深不可测。
究竟是谁对他的剑意熟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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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穿过枯树, 灌木,荆棘,纷乱的杂草, 段韶风独自一人在秘境深处走着。他的衣袍依旧干干净净, 未出现一丝划痕。左腕银线上系着几枚妖丹,金光微烁,妖气氤氲。
路上不时有来自诸多门派的修士来找他搭话。一部分是看到他腕上的妖丹,收获壮观,想抱大腿,另一部分则瞧他形影单只, 生得又好看,想凑个伴。
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诶, 这位兄台, 瞧你的打扮气度倒像是宗门中人, 你放心, 我不是什么魔修妖修乱七八糟的人, 我来自万仙楼的,万仙楼的你认得吗?对,就那个特别有钱特别恢弘英俊修士和美女女修最多的仙楼,我瞧兄台你各个方面都不错,不知有没有意向加入我们万仙——”
往往遇到这种哈麻批, 段韶风都皮笑肉不笑地赐给他一个:“滚。”
天知道他有多想动手。
在秘境猎的是妖兽,对修士动手毫无道理, 尤其是对方不出手,你也不能主动削他。不然小事化大,最终追责起来的就会是身后门派。
若不是这个原因,一个接一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 段韶风早已经大开杀戒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驻足,薄薄的眼皮被眉毛压低,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群人的原因,他此刻颇为烦躁,心里漫上一股不太妙的感觉。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窸窣声,段韶风即刻转身,茫茫翠绿中,一道黑衣在树影里疾速穿梭。
那人戴着面具,一袭黑衣,连真实体型都被用法术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不过瞧这逃亡般的架势,仿佛是在躲避什么追杀。
进入秘境后即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又怎可能看到别人身陷困境便出手相救?又不是圣人。
所以对此,段韶风应该是不甚在意的。
然而当他转过头打算离开之际,只听本命剑风澜发出一声刺耳的剑鸣,下一刻“铮”地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那黑衣人飞快袭去——
凌冽如风的剑意霎时化为数道,密不透风地狭裹而来,那黑衣人显然一惊,身子陡转,慌忙避开,等看清重重剑影后那个身形颀长的少年,逃跑的动作都滞了一下。
也就是这瞬间,风澜擦着她脸庞掠过,云幼怜惊地脚底打滑,跌倒在地翻了个滚,可很快,求生的本能又使她再次爬起,却不受控制地踉跄一下,嘴里溢出一声沙哑的呜咽,然后硬生生咽下去,拔腿继续跑。
这下,段韶风也终于看清追赶在她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泛着冷冽清光的鳞片突兀地□□,足有半山高的身躯在黑色深林中蜿蜒穿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金色竖瞳,头顶肉冠。赫然一条庞大无比的黑蛟。
……该死的,怎么没完没了,追追追,本姑娘反悔了还不行吗,快滚呐!
黑蛟越是穷追不舍,云幼怜额头上的冷汗越是不断往外冒。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不由搂紧了被她藏在衣服底下的灵猫。
芝麻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皮开肉绽,只剩一口气。云幼怜承认,她是不喜欢这畜生,可任由它被这种怪物吃掉,怕不是只有畜生才做得出来!
而且……傅渊那家伙怕不是记性有问题,居然也忘了跟我说,那个破山洞里,还栖息着这么一条可怖的大妖!
该死……该死啊!看本姑娘回去怎么收拾你!
云幼怜气得眼泪都憋出来了,忽然一条黑乎乎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脚,人一下子跌倒,她惊恐地翻身,金色竖瞳近在眼前,一股冷意从指尖往全身开始蔓延。
……不,不管了……我不管了!啊啊啊你要杀就杀吧!
灰色的短毛猫被她从怀里用力抛出,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远处看清这一幕的段韶风凤眸倏然睁大,只一瞬间,芝麻就被黑蛟用蛇信卷住,直直吞入腹中。
趁这空隙,云幼怜狼狈地从地上站起,喘了口气,转身就要跑,一把剑却直直插.入她面前的树干上,封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