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果断:“不了解。”
“那你总归听说过他的名号吧?”
江煜决绝:“不认识。”
兰汝深吸一口气,秀眉紧蹙,狐疑地盯着江煜。他不信。
问鸿醒来后便一直神识错乱,脑海中最后闪现的画面只有冲天的火光和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青漓宗这些个字眼对他来说也甚是陌生,但总归勾起了些许战祸浩劫留下的痛楚。
他警惕起来,看看江煜又看看兰汝。
“还是听我的,双修吧。”问鸿捏过江煜的下巴,凝视着他,用自以为很小的音量附耳喃喃道,“让我再为你作战,带你离开。”
还未等江煜未开口,兰汝轻咳几声,支着头扬唇望着他俩,“皇宫之内主仆情深之事也常有发生,但总归越不过身份鸿沟,逾矩之徒都有宫规伺候,不知阁下的青漓宗门内讲不讲这等规矩。”
问鸿缓缓眨了眨眼,从江煜身上默默退了下来,死死地盯住兰汝,眼底的血丝更加重了,似有猩红色的法阵亮起,周遭的温度急速下降。
江煜心道若不是问鸿此时确实虚弱无力,变不回神兵,兰汝恐怕已经要被钉在车厢上三四次了。
一个好斗,一个嘴欠。
这车厢内的火.药浓度有点高。
江煜深吸一口气:“你俩坐着吧,我下车走走透透风。”
他扶着车厢内壁刚一起身,马车一个急刹车。江煜向后踉跄了一步,正巧跌坐在兰汝怀中。
问鸿的脸又阴沉了几分,上前便要扶他起身。
江煜也急着想起,兰汝摁住了他,凑近他的脸庞,食指搭在他的唇珠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情没了刚才的调笑,凤眼冲他眨了眨,微微带上了几分严肃。
兰汝左手抱他,将他的肩侧一半的衣衫剥落,露出如雪肩头,右手顺势散了他的马尾。鸦色长发如瀑布般铺散下来,一半遮住了清秀脸庞,一半垂在了兰汝膝上,将他的身影模模糊糊掩了起来。
江煜皱眉,还未来得及发作,窗边铃铛一阵轻响,浅色绉纱随风被人自外掀了起来。
“三皇子。”声音尖细。
兰汝懒懒地抬头望向窗外,跟来人点了点头,神情恹恹的,声音略带沙哑:“何事?”说毕,他还将江煜又往怀里收了收,拉了拉衣衫,像是怕被外人看了去。
江煜屏住了呼吸,侧眼透过长发缝隙瞧见了那是个太监打扮的人。
那人自知搅了“好事”,匆匆往车厢内略瞟一眼也不再细看,俯身请了罪,将马车放进了皇宫门。
马车驶远了之后,兰汝帮他拉好衣衫,放到一旁。
他声音冷了起来,兀自解释道:“李公公最不愿孤接触修仙之道,皇宫内也不准修士进入。”说完又低声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太监……”
确实,原书中也是这么写的,大齐宦官权势滔天,整个皇宫都不同意皇子去修行,这还成为了兰汝追求云凛君路上的一大障碍。
江煜无意深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突然醒悟过来,这皇宫,不让进修士?那禹承舟应该怎么进来找他!
江煜心中一下子没了底,有些慌神,空落落的。
等等,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在心中期待禹承舟能来救自己?
这一想法甫一出现便将江煜自己骇得不轻,明明等着他来抓自己还差不多。
他垂下了双目,睫羽轻轻一颤。
老皇帝子孙不兴,整个后宫显得有些空旷,兰汝尚未封王,便暂居其中的别院,一个人独占了一大片广阔空间。
宫女们见江煜披散着头发,衣冠不整地跟着兰汝从同一辆马车中下来,便也自行误会了什么,接过江煜的外衫,左右簇拥着要服侍他进屋。
江煜推辞不开,求助地望向兰汝。
兰汝撩起他的一撮发,皱眉,揩了下他的脸庞,皱眉,摸了摸他的手背,接连皱眉。
“太糙了。”
江煜黑了脸:……
“送去汤池吧,不可怠慢。”
兰汝眯着眼低头看向江煜,低声:“毕竟之后还得将你还回去,省得贵门派怨我没好生照料阁下。”
江煜一听之下明白了,果真是要拿自己邀功请赏,所以暂时实行怀柔政策,善待软禁俘虏。
不愧是书中活得较久的高段位炮灰,江煜冷笑。
他哪里会真让侍女服侍,自己进了浴池间,便连忙将一众人轰了出去,连带着问鸿也一鼻子撞在了门板上。
兰汝待人进去后,敛了笑容,捡起了江煜方才脱在外面的外袍。外袍是普普通通的素色弟子袍,整个青漓宗的都是一样的配置。
外袍的腰带间坠一青色玉佩。入手触感柔润细腻,像是被人佩戴把玩许久用指腹抚摸出来的光滑。
正面刻着青漓宗的宗名,戒规,以及弟子命牌所有者的姓名。若是有师父肯领进门的内门弟子,自师尊许可之日起,背面还会自动显现师尊的名号。
命牌一份两制,弟子一块,宗门或师尊手中留一块。
两块有联动功效,一块所受的损伤迫害会自动反射在另一块上,若是弟子遇险,师尊手中的那块就会自动碎裂,这样做为的就是能够随时确定在外弟子的安危,定准弟子的位置。
兰汝边瞧着正面的“江煜”二字,边拿指腹细细摩挲背后的文字纹路。
他屏住呼吸,翻了过来。背面赫然刻着“禹承舟”,力道入玉三分。
兰汝骤然捏紧了玉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望了望汤池的方向。
既然如此,云凛君何时肯寻来呢。
命牌在他手中蓦地亮了亮,玉色沁人。
第19章
江煜心中警惕,本就没打算真的沐浴,他蹲在汤池边抱膝发呆,消磨时间。
汤池很大,内嵌在地板之下,里镶玉石,几个金灿灿的龙头环绕池边,正源源不断地往里注入温水。热气一片氤氲。
不似漓阳峰上的风景如画,仙气飘渺,这里端的是人间顶峰的奢丽富贵。
门在背后吱呀一声响了。
江煜连忙将腿搭到浴池内,双手微微拉开两边衣襟,装作要入汤沐浴的样子。
“怎么了,汤水不合心意吗?”
是兰汝。
一块玉牌突然悬在江煜视线上方,在空中微微打着圈,微微闪着亮光,上面刻着“青漓宗”还有“江煜”。
江煜眯着眼辨认,这才回想起来这是原主一直宝贝地挂在腰间的物什。入鬼船未丢,进浮水未掉,怎的刚才随手同外衫放在了外间。
“多谢殿下。”江煜伸手要够。
谁知那玉牌恰巧转了过来,上面清清楚楚三个大字“禹承舟”。
方才好像骗了他自己是樊翎的弟子……江煜呼吸一滞。
“阁下不识得云凛君,那认识此人吗?”兰汝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江煜沉默不语,伸手去抢。
“不着急,先回话。”兰汝一缩手,将玉牌攥在了手中,玉牌的光亮的越来越频繁,亮度越来越刺眼。
“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阁下可以引见……”
不知为何,许久未起的魔气蓦地被激了起来,江煜心神烦躁,耳边嗡鸣,再听不下半个字,一跃而起,直接去夺。
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玉牌骤然升温,闪现一道金光。
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击手心,他俩同时条件反射缩了手,玉牌扑通一声坠了池,直沉池底。
亮光变成妖冶的红,直接照透了一方温水。若是仔细观察,玉牌的背面还隐约裂出了细小裂纹。
江煜方才回过了神,不悦抿唇,瞥了他一眼,径直下了水去捞。
池水撒过什么香粉,淡淡的清香缭绕。江煜甫一俯身入水捞出玉牌,兰汝穿着厚重华贵的宫服长袍也跟着入了水,拽过江煜靠到池壁上,背对门口,将江煜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江煜哪肯再被捉弄,一个回肘直冲兰汝肩膀而去,只听大门又是吱呀一声,伴随着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他来了,被发现是修士是会被赶出去的。”兰汝靠近他的耳畔,轻声叮嘱。
被赶出去?
江煜下意识紧张起来,扬在空中的手微微停顿,动作一变,重起轻放,僵硬生疏地搭在了兰汝的脖颈后侧,临时应变,逢场作戏,好一个温柔暧昧的场面。
兰汝低头间被江煜眉角的一颗小红痣吸引了目光,趁着他紧张凝神,偷偷回手,指腹从小痣上轻轻蹭过。
“公子……换洗衣物就给您放……”侍女低垂双目,端着衣物,“哎呀!”
汤池之中哪里还只是公子,连同着他家皇子也泡在其中,两人身影相叠,乌发缠绕,那位公子脸庞似乎还染上了浅浅的绯红。
公子相貌不凡,气质若仙,端的是轻云出岫之貌,方才一看之下,她便猜到了皇子带他回来定是为了那档子事。
虽然但是,这也太快了吧!
侍女红着脸,放了衣服,跪伏在地上,“三皇子恕罪。”得到许可后她连忙小步撤了出去。
“这就是你说的他来了?”江煜冷着脸推开兰汝上了岸,“你是皇子,留不留我你能做得了主,偏怕一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