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需要暖床的吗？一晚五百，包满意！”
“……”
“先生？”
“好。”
“我叫段清。”
“是段翎的亲弟弟。”
“你就是江航吧？”
“我可以对你很好，但有个条件。”
“做我的情人。”
“我养你，一辈子。”
没有一辈子了。
江航微笑着，终于终于，在月光照亮整个深蓝色的天空之际，
轻轻地，脚后跟，离开了台面。
唰——！
风在呼呼的地吹。
城市的灯光在闪耀。
——再见了，我漫长人生中短暂而又绚烂的爱。
砰！
躺在病床上的段清，突然睁开了双眼，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跌跌撞撞起身。
然后不顾一切地，扯开了氧气面罩。
大地在摇晃，四周的一切在扭曲瓦解。
他最终最终，在那最后一刻，爬到了门口，
拿到了那别着玫瑰干花的，信封。
“阿航……”
——致段清。
第40章
我们曾经, 在茫茫人海相遇过。
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会有相交那一刻，
也会有，分离那一天。
你听到了吗？
相交那一刻, 我曾经站在命运轨迹的相交点, 大声说过——
我爱你。
……
叮铃铃！
哗——！
江航从床上翻起身。
耳边是吵闹的闹铃。
“唔……”
他抬头一看, “才七点啊……”
揉了揉惺忪的眼，明明八点才上班, 今天又不用他带早自习。
于是整个人又倒回了床褥里，
“再多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哎！不对不对！”
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很重要事情似的, 江航一下子从床上弹起身, 睡意全无, 双眼在空气中眨了眨，
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今天有好重要的事情！”
他要带班上的学生去市立图书馆，进行游览借阅！
自打全国强烈要求高中要对学生进行素质教育后，学校就跟抽了风似的, 一年玩一个花样, 说是什么响应国家政策。
孩子们倒是开心了, 什么去图书馆读书活动啊、去纪念馆参观啊, 说的好听是去学习的，其实呢？还不就是为了个不上课！
但这可就倒霉了他们这帮老师！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老师还好, 年轻体里壮, 一天上蹿下跳都精神头棒棒的。
江航就不行了。
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江航觉得自己明明才三十五岁，就因为当老师当的，腰也不好嗓子也沙哑的，每天保温杯泡枸杞, 年轻时爱喝的奶茶爱吃的炸鸡，统统都没了兴趣。
养生！养生！
他不想带队去图书馆啊……！
今天是个大晴天，已经是秋季了，外面的天空蓝蓝的。江航不喜欢做早饭，楼下有711便利店，他收拾好自己后，背着书包就下楼去便利店买点儿吃的。
“要份关东煮！”
“好嘞！”
“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江航趴在柜台的立体玻璃防护罩上，望着小小的四方格子里正在咕噜咕噜煮的关东煮，边咽着口水边伸手一个一个指，
“嗯……要两个魔芋丝、两个福袋……再要一个豆腐皮，哦对！菠菜蛋糕也要两个，还有那个鸡脆骨串，也来一个！好了好了，就这些！”
“请问这些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江航把从开放式冰箱里一并拿的沙拉还有韩式石锅拌饭饭团放到了桌子上，见服务员小姐姐正要给他的关东煮盖上盖子，连忙拍了拍柜台，说道，
“帮我加点儿汤，多要多要！你们家的汤特别好喝！”
小姐姐看他又折回去拿了一个蛋黄酱面包，
瞬间满脸看猪的表情。
滴！
“一共四十八块三。”
“微信！”
“好的，请扫这边！”
“OK，四十八块三……咦？怎么扫不上？”
手机嘀嘀嘀显示“支付不成功”，江航愣了片刻，服务员小姐姐还在微笑着看着他。
“不着急，您可以再试一次。”
“啊呀……我再看看！”
滴！
“支付不成功！”
依旧是付不了款。
“奇怪了……”
江航摸了摸脑袋。
“先生，要不您可以换成支付宝来付款。”
“我支付宝卸了……”江航叹了口气，“花呗还完款后，为了防止剁手，我就给卸了。”
“……”
小姐姐表现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请问您想要怎样付款呢？”
看样子也不像是个能带现金的主儿！
“唉……哦对！”
江航突然脑子灵光一现，迅速从口袋里掏了好几掏，
“我好像还有张一百的钱！”
小姐姐：嗯，有被打脸到。
江航掏了半天，终于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似乎还有被水洗过的痕迹。一百块钱下面压着一叠厚厚的发/票，看样子都已经放在口袋里很久了。
“这还是四五年前我生了场大病，在医院里兑的现金……嗯，给！”
纸币交接那一瞬间，江航手滑，手里的其他纸片突然哗啦哗啦掉到了地上。
“啊！我捡一下，你、你先帮我找一下钱吧！”
说着，他就立刻蹲了下去，一张张拾起散落在地面上的发/票。
“一张、两张、三张……唉！当年就是一场昏迷，竟然费了那么多的钱，这一个个发/票，都是烧钱的证据啊……咦？”
角落里还有一个淡黄色的纸片，看起来被折成什么形状，表面皱皱巴巴，不太像是自己掉的发/票。
“那是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轻轻地、很温柔地，将那淡黄色的纸片，捡起来。
江航抬头。
就看到一个长相十分好看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看着他。
然后，将手中的黄色纸片，递到了他的面前。
江航站起身，接过了纸片。
是一个用卡纸叠成的小星星。
“这个东西……是我的吗？”
江航有些想不太起来，自己的口袋里怎么会有纸折小星星这么幼稚的东西？
那人依旧在微笑着看他，薄唇微启，
“先生是姓‘江’吗？”
“啊！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星星纸片上，写了的。”
说着，男人又用骨节分明的食指，指了指江航手心里的星星。
江航一看——
呀！可不是嘛！上面用马克笔写着“江航收”两个大字！
“奇怪……”
他挠了挠脑袋，真的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放到口袋里。跟在医院的□□叠一起，难道是当年住院时，什么人送的？
学生？同事？
“唔……大概是我哪个女学生给我叠的吧！”
江航只能这么自我劝说般讪讪解释了一下。
“当！现在报时，七点三十分。”
身后的钟表突然传来响声。
“啊！我都忘了！今天要带学生去图书馆！糟了糟了！都七点半了！我得赶快走！”
江航这才反应过来时间正在催促他，于是头也不抬地把星星收回到口袋里，转身拿过服务员小姐姐递过来给他找的零钱，拎起自己买好的早饭，连蹦带跳往门外飞奔。
完全没有看到，帮他拾起来小星星的男子，在他低声嘀咕出“学生为我叠的”这几个字时，目光中划过的一丝疼痛。
男子转回到便利店的关东煮前台，望着那依旧满当当的关东煮箱子，伸出手，对着另一个一看就是大学生课余时间来打工的小服务生，轻轻喊道，
“小姐，请帮我来份关东煮。嗯……种类的话，就照着刚刚离开那位先生要过的，全部再来一遍。”
*
市立图书馆位于江航所在职学校的正对面，几步路就走了过去。
在进入图书馆之前，江航组织好班里学生们的队伍，然后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拿着个大喇叭，摇动着手里的小红旗，就跟个卖力解说的导游般，大喊道，
“来！三十三班的全部同学，听清楚今天上午的安排！”
“八点到十点——是一楼理工学术类书籍的阅览！十点到十二点——是二楼文史类书籍的阅览！十二点半到一点半，大家到图书馆门口，哎对！就是咱们现在站在的这个地方集合，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的负一层进行就餐。这个已经说好了，学校包这次的伙食费！然后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是三楼休闲类书籍的阅览！最后三点半到下午五点半——所有同学全部去四楼的会议厅，我们来进行这次图书馆一日游的总结报告！”
“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啦——！”
学生们答的稀稀拉拉。
江航很淡定地额角青筋跳。
小红旗一举，大喇叭的声音在天空铿锵有力飘扬，
“一——二——三！来次狗！”
一窝人还算是比较有秩序地进了图书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