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奔波一路,身子正虚着。
崔同看看景和光,目中有些不甘。
他退后一步:“小弟马上就走。不过我还想多说两句,乐游妹妹如今安危不知,实在令人忧心,只盼看在幼时之谊上,还请景哥多多上心。”
景和光也道:“我找到了坞城的城防图,回头就去禀报元帅。”
他不是不想救人,只是不会像崔同心切。他也理解崔同,为亲人好友着急,是人之常情。
若换了星茗危险,景和光指不定澡也不洗了,单骑就冲回去了!
***
崔同走后,景和光快速把自己搓干净,也跟着进了里间。
他头发擦得匆忙,进屋子时有几绺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星茗接了帕子,摁着他擦头。
星茗沉默着,没说话。
景和光有点儿尴尬,他问道:“星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星茗不轻不重地擦着头发,平静地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怕你给你气死。什么好妹妹,你可从来没说过。”景和光:……
这还叫什么都不想知道?分明是什么都想知道!
景和光道:“我十来岁就出门去打仗了,军营里全是臭男人,哪有什么好妹妹?”
“乐游是我幼时玩伴,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误会自己心意了,我只把她当妹妹的!”
景和光说着,转过头,盯着星茗。
“我见你第一面,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不怕你笑,我当时是高兴得晕了过去。”
星茗心间到底有点不满,唇间蹦出四个字:“见色起意。”
“瞎说,分明是一见钟情!即便你长得没这么好看,我也肯定喜欢你。”景和光肯定地道,“我看到你,想的可不是你多好看,而是感觉到你会是和我共度余生的人!”
星茗想到自己一开始见景和光,好像也很奇怪,就好像一下变了个人。
按理来说,便是喜欢上了,也不至于转变得那么突然。
他奇怪地道:“我好像……也是一样的!”
两人对视着,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景和光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星茗自己知道的事。
因为即便知道,他们也没有办法解决。何不如好好过这一生,他们一起。
他握住星茗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一口。
再抬头,脸上是真切的笑容:“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是夫夫!这辈子啊,就是天生的一对。”
***
第二日,景和光单骑出门,把城防图的消息禀告了崔同这只西北军的元帅。
两国多年未起战事,正是金国防守最疏忽的时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元帅一边往都城上密折,一边就排兵布阵,火速安排了一只奇袭军。
景和光自是这只奇袭军的将士之一。
他比谁都熟悉坞城,也更熟悉这条路线。
不过出兵还需几日,景和光汇报完了,变回到小县城。
白日带着星茗转转,晚上就和星茗在房间里胡天胡地。
折腾了两日,景和光磨了墨,趁着星茗洗澡的工夫,给景家写信。
景和光心里提前打过腹稿,下笔就很快。
他先哭了一通去坞城的路上有多惨,人死得就剩下他一个,接着就开始吹他星弟,为了救他日以继夜地辛苦照顾他;然后还花了什么老人参,还当了什么金贵的祖传宝物……
简单来讲,信里的内容和戏本子一样充满故事性。
景和光写着心里也挺美,刷刷刷写得十分投入。
就在他美滋滋编故事的时候,星茗洗完澡到了他身后。
景和光写完星弟的辛苦,就开始编自己怎么动心的。
他说自己也把祖传的玉佩给了星茗,给完了才想起来,那是给媳妇的。
然后慢慢地,也就有感情了,也是错打错着。当然,中间精彩的小故事也不能少。
景和光洋洋洒洒写了两页,最后写道:常听人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儿子做到了!星弟虽是男儿,但我二人一片真心,望父母亲能接受我二人。
——儿和光书。
“好,完工。”景和光写完最后一个字,满意收笔。
笔尚未放下,一双温.软手臂抱住景和光的脖子。
“写完了?”
第116章 将军攻
温热的呼吸缠绕上耳廓, 景和光痒得一缩脖子。
他扭过头,和躬身低头的星茗大眼对小眼。
景和光:!!!
他星弟什么时候来的?!
景和光喉结耸动了一下, 艰难地开口:“你、你看了多少了?”手还悄悄挡住了信纸。
星茗眉眼弯弯:“从我日以继夜、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开始。哦, 还得再早一点, 你感慨生死无常, 生命让人敬畏,后面我都看到了。”
景和光捋了下,傻眼地问:“从头到尾?”
星茗但笑不语。
“你平常洗澡没这么快的。”景和光小声嘀咕。
景和光低下头, 星茗看不见他的脸, 却是把景和光红了的耳根看个分明。
星茗想:这是害臊了。
不过怪可爱的,比以前那般模样更勾得人心痒痒的。
星茗低头在他耳朵后面的位置亲亲, 笑道:“水要凉了,你快去洗。”
景和光一下就懂了。
他转头飞快地在星茗唇上啄一口,然后冲出去。
“我马上就回来!”
边说边回头,盯着星茗看,眼神像是火辣辣的钩子。
星茗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钩之欲出”。
***
三日后, 柴元帅完成布兵,景和光接到要出发的消息。
他是奇袭军的副将, 主将是位稳重的老将。景和光虽不是主将,但拥有建议权, 主将也得和他商量着来。
出发的头天晚上。
景和光抱着星茗,和他头抵着头。
景和光开口:“我明天走。”
星茗点点头:“我知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星茗说完话,恢复抿着唇的表情, 眉头也轻轻蹙起。
他放在被子里的手不安分地动着,拧过来扭过去,快拧巴成了麻花。
景和光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抓住被子那双手,笑着问道:“星弟,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星茗张嘴,只说出一个字。
景和光捏捏他的手:“你不说,我真不带你了。”
星茗呆了一下,反过来紧紧抓住景和光的一只大手:“你愿意带我去?!”
景和光笑:“你东西都收好了,我当然要带你走。”
星茗迟迟不敢开口,是怕别人说景和光闲话,也怕景和光觉得他麻烦,打仗也要掺和。
但景和光开口让他一起,他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星茗说出自己思量了好几日的主意:“我可以跟着军医走,我会包扎伤口,也会处理很多草药!”
景和光顺口道:“这主意好,回头我受伤了就——”
话没说完,星茗拿手堵了他的嘴。
“呸呸呸!瞎说什么,我在军中可不想见你。”
景和光小孩般嘟起嘴,在星茗手心里啾一下,手上用力抱得更紧。
星茗收回手,嫌弃地在帕子上擦了擦。
他擦着手,景和光又亲了他的脸。
星茗无奈道:“明日得出发,今日不许胡闹。”
“我就亲亲。”
“我不信,也不许再亲了。”
说是只亲亲,但亲着亲着,擦|枪|走|火多正常,星茗完全不相信自己和景和光的节.操.和忍.耐.力。
没错,两人都不靠谱。星茗已经认清了这一点。
星茗不让,景和光只得偃旗息鼓,收起歪歪心思,说起正事。
景和光声音温柔,语调徐徐缓缓:“我带你一起回坞城,看到坞城回来的第一眼。”
听着景和光的话,星茗想到了——景和光赶走戏楼外金国妇人,灿烂热烈的阳光自由自在地照射进窗户的那天。
那天外面的阳光久违地晒进戏楼,整个视野也忽地亮堂起来。
星茗抬起头,看着景和光的眼睛,勾起唇角小声道:“景兄,谢谢你。”
景和光听到这声“景兄”,手上抱得更紧了。
他哑声道:“我们二人道什么谢。”
“不,要谢谢你。”星茗摇头,然后又道,“我替我父母家人谢你。”
景和光认真地聆听。
星茗提起的家人,在原身记忆中是空白的。原身只以为,星茗就是个普通的孤儿,所以景和光对星茗的父母一无所知。
星茗道:“我父亲……原是坞城的府尹。城破之时,他被金国人抓住,吊死在城楼上。而后我母亲和姐姐也相继.殉.节,我被鱼叔偷抱了出去。”
“鱼叔带着我,但当时城中混乱,两人便失散了,后面我被师傅捡了回去,鱼叔再找了过来,我和鱼叔就在戏楼里住下。”
景和光瞳孔扩张,显得表情格外肃然。
事实上,他的心情此刻也一样沉重。
星茗说,他父亲是被金国人吊在城楼前,被吊死的……
而上辈子的星茗虽是死在牢中,死于自尽,但死后还是被金国厉王用作人质,掉在了城楼上。父子二人,竟是同样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