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腔勇气将之说出。但这个念头越发清晰,他也越发肯定他是正确的。
新帝指甲抠了抠手心,他没有退缩,接着道:“我很清楚我不适合这个位子,我没那个能力,但如果是您的话,是您的话肯定……”
——肯定能让大夏繁荣昌盛,经久不衰。
其他王朝将历经更迭,只有大夏会亘古不变。
相比于大夏更远大的未来,能让大夏变的更好,他的禅位便是值得的。
而且如此一来,保护子民,击退蛮子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但他的后半句话却没能说出口,棠明辉打断了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不,我没有兴趣。”
新帝僵住,他郁郁垂下头,也是,到底仙凡有别,凡间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于他而言或许无异于粪土。
在他失望又难堪之际,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搭到他的肩头,悦耳动听的嗓音温柔又不失力量:“不要逃避,这是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不是吗?治理好她是你的责任。”
新帝咬紧下唇,发热的眼眶里氤氲着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良久他嘶哑的声音才响起:“可是我不行的,我没有那个才能,大夏会在我手里衰落的。”
他整个人像木头一样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实在是太难看,也太难堪了。
棠明辉轻叹口气,但他仍是那么温柔,如三月里的春风一样宜人,“一个人或许能力有限,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臣民相助。群策群力,没什么做不到的。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所需的只是一点看人的眼光,一点决断力。”
“而这些你已经有了。”他说着说着笑了开来,俏皮的冲他眨眨眼,故意调侃道,“你眼光多好啊,一下子就选中了我。”
棠明辉心说,他刚那番也不是谁都做得来的。
新帝被他开解的放松下来,他勉强笑笑,仍不死心道:“朕想将您奉为匡世真君,为您开庙堂,塑金身,请人编写您的事迹传唱。这也是民意所向,求您不要推辞了。”
奉神君,建神位,便是送他万世美名。
若事成,自此以后这凡间便多了一位神,他的名号也将千古流传,永享万家百姓的香火。
同时,新帝也希望看在这份香火情上,未来大夏在危难之际,他能出手相助。
棠明辉本想推辞了去,但转念他又有了个新主意。
他想送师尊一份大礼。
棠明辉越想越觉得完美可行,止不住兴奋地道:“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新帝:?
兴奋之下,棠明辉嘴角翘的老高,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卷轴交予新帝,“麻烦陛下金身按照这副画像塑造,至于名号……便叫匡世梅花真君。”
新帝一头雾水地打开卷轴,这是一幅画像,只是画像上的人和眼前这位仙君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画像上的男子样貌要更加成熟,同样俊美无双,但他的五官眉眼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俊美,像开刃的利剑一样锋锐,让人不敢直视。
男人银白色的长发在身后披散而下,着一身绣红梅的白衣,胸前的衣襟大开,露出宽厚结实的胸膛。他手执一梅花枝,狭长的黑色凤眸淡淡看着枝上开得正艳的梅花,薄唇似笑非笑。
端的是风流倜傥,潇洒俊逸。
只是……新帝拿着画神色纠结,再好看这也不是一个人啊。按着这画像来,岂非有违他的初衷?毕竟人都不对了。
但看棠明辉眼含期待的样子,新帝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了想,小心求了幅亲笔字。
金身换了人,那至少庙宇牌匾要是他的亲笔字,如此多少也算有点关联。
棠明辉点点头,干脆的大笔一挥,一气呵成题下了梅花真君四个大字。
他下笔大开大合,落下的每个字都入木三分,一笔一划苍劲有力,气势凌厉慑人,透着和他这个人全然不符的狂傲不羁。
棠明辉这一送画,一写字,便给了梅涯九一份大礼。
他将自己的功绩都送予了他。
挥手间便送出了一份济世功德、万古流芳的美名还有千家万户的香火供奉。
棠明辉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他想家家户户都知晓师尊,人人都爱戴敬仰师尊……那般景象光是想象他都快活不已。
这世间再没什么礼物比这更重、更浪漫的了。
不论是价值还是心意,都鲜少有能与之比拟的。
这般手笔非常人所能及,这份礼物的稀有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梅涯九也被小徒弟的大手笔震撼不已,他不是在意名声之辈,但这一刻也不由得动容。
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为之沸腾,心里头更像有什么东西在横冲乱撞,一颗心七上八下,鼓噪的跳动声扰的他头脑发晕,些微的晕眩让他恍若踩在云端上一般。
活了不知多少年头的人,这会却高兴的像个毛头小子,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更是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小鹿乱撞。
梅涯九捂住嘴才能防止自己发出声音,泄露了行踪,但他深邃漆黑的凤眸却毫无遮掩,早已笑弯了而不知,全无往日的慑人锋芒。
真是胡闹,他心里如此念着,但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倒是浓浓的笑意与喜悦。
第157章 天下第一(二十七)
距现在两千年前左右, 那时的梅涯九双眼能直接看到未来的天赋仍在。也是在两千年前,他第一次看到,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未来, 那是一个光明的未来, 也是一个幸福的未来。
他沉浸在那短暂的只有一瞬的画面中, 画面中虽然只有一个面目模糊不清的人, 但他透过那画面能感觉到那时的自己就是这片大陆上最幸福的人。
也是自那日起,梅涯九心里就悄悄种下了一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小种子。他寻找了两千年, 等待了两千年,这颗种子便也沉寂了两千年。
两千年后梅涯九终于寻到了人,但因着年龄的关系, 这颗种子便也只能继续沉寂。直到今天,终于获得了充足的养分得以生根发芽, 破土而出, 须臾间便可以长成参天大树。
此前结束了梅涯九五百年闭关的那一卦,被他误以为出错的卜算,如今终于洗白了冤屈, 证明了自己的正确。
预知里那模糊不清的人影也有了具体的形貌, 他注定会爱上的人就该是小徒弟这样的,也只能是他, 多一分少一毫都不对, 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他。
巨大的快乐在梅涯九心尖上膨胀开来, 空气里仿佛也充满了甘甜的气味, 丝丝缕缕的甜到发腻。往日里不喜的甜腻, 若是遇见要么避开,再不济也会皱起眉头,这会梅涯九却全然不在意, 甚至产生了些许陶醉。
耀眼的春光在他眼前乍现,旁的景致和人物顿时都成了雾蒙蒙的虚无背景,梅涯九的视野里只剩下小徒弟一人,这一唯一的清晰存在。
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小徒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小徒弟的眼里像是有星星落入其中一样闪闪发光,他无论笑靥如花时的模样,还是挥毫泼墨时的洒脱,无一不叫梅涯九迷恋。
不单单是迷恋,他还有更深的欲求。
他的全身心疯狂叫嚣着,只是这样看着远远不够。
梅涯九想更加接近小徒弟,还想触碰他,想触摸他的脸庞,想与他的肩膀紧紧相挨,想握住他手不放,想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处……
他还想吸引小徒弟的注意力,想小徒弟那明亮清澈的黑眸里只有自己的存在,想他仰着头目光一直追随自己,想小徒弟那柔软的红唇只对他吐露好听的声音……
他还想小徒弟的感情也如他一般,以他为重,为他而骄傲。
梅涯九暗沉的眸子里盛满渴求的光芒,种种欲.念挤满他的心,过度饱胀几乎叫他生出几分疼痛。
小徒弟的面容在他眼底无限放大,尤其是那张正不断开开合合,让他无法移开目光,众多欲念油然而生的唇瓣。
梅涯九无意识张开嘴,喉头情不自禁地滚动,整个人跃跃欲试。
但理智犹存,他挣扎地舔过唇瓣,却又止不住想他只悄悄亲一下。
反正小徒弟看不见他,肯定不会招来反感。
再说了,棠明辉注定是他的爱人,他亲一下自己的未来爱人又有什么不对?
梅涯九成功说服了自己,心里头的那些欲求越来越强盛,强烈的渴望如一把大火,将他的理智统统烧了个干净,连点灰渣都没剩下。
他彻底被欲.望操纵,只想将脑海里的那些念想统统变作现实。
梅涯九依着身体的本能行动,银白的发丝自他脸侧垂落。他近一步靠近小徒弟,两人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鼻子差一点就能相撞,近到能看清彼此的每一根长长的眼睫,还有毫无瑕疵的如白玉般的肌肤。
理论上如此,但实际上棠明辉看不见这些,他一无所知的与新帝说着话。无人能看见的梅涯九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薄唇很快离小徒弟更加饱满红润的唇瓣只有一线之隔,他的手掌也就要握住小徒弟的肩头。
梅涯九这时才迟迟紧张起来,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他心跳如擂鼓,两耳嗡鸣声阵阵。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就要一鼓作气亲上去时,偏生小徒弟在这时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