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手骨被硬生生啃下一截,被褥上还染着鲜血。
张河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把自己当做口粮。”
坦白讲,真要这么死了他们都要松口气,但这怪物的复原能力显然很强,没过多久,手骨就恢复正常。
眼下显然又要到了讲故事的时间。
故技重施,然而小哭闹声依旧没有停止,苏尔摇头:“同样的故事在新的一天不能重复。”
张河:“恐怖元素的故事倒是有不少,只是……”
谁来讲?
下意识目光汇聚在苏尔身上,他开口拒绝:“昨晚我也是九死一生。”
适才轩辕傲宇有意向也去打地铺时,月季绅士眼中的愉悦几乎是可以捕捉到。杀死玩家对主持人的诱惑约莫已经战胜了被电击的苏爽,毕竟经过一夜再新鲜的感觉也会过去。
轩辕傲宇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李黎是女生,总不好硬推她出去,讲故事的人选多半要从他和张河里面做出抉择。
张河苦笑:“石头剪刀布?”
谁都不愿意主动去送死,不如交给运气。
轩辕傲宇点头。
李黎:“要不手心手背,我也参与?”
“算了。”张河和轩辕傲宇一局定下胜负,后者负责讲故事。
恐惧又带着些认命,轩辕傲宇颇有些自暴自弃:“快睡,再不睡大灰狼就要来了。”
小孩子再次不情不愿闭上眼。
李黎小声道:“可以尽量找一些好对付的说。”
“没用的。”张河在一旁道:“眼下这个情况,一个脸盆说不准都能溺死人。”
苏尔略一思忖:“总会有通关方法,先四处找找有没有线索。”
张河:“两人一组?”
苏尔摇头:“昨天犯蠢浪费了一天,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别墅面积不小,算上阁楼想要把每个犄角旮旯都注意到一天的时间兴许都不够。
不知是谁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李黎不好意思道:“有点饿。”
张河:“我早上看过,冰箱里有过期的面包。”
能有口吃的已经算是不错,大家硬塞了几口填饱肚子,便分开在别墅内搜寻。
苏尔负责二楼,房间里放着一张全家福,相框落了灰,照片里的人看着却很鲜活。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里面的人没多大区别,以一种被圈禁的方式活着。
家庭出现变故后,他愈发漠视生命。真正让苏尔惊恐的是,他甚至感受不到父母离去带来的悲伤。至亲之人离世却不觉得伤痛,岂不是丧失了基本的人性?
进入这个世界,除了一开始的惊异,苏尔更多竟然是庆幸,或许他能借此找回些什么。
照片里的一家三口都笑得很开心,盯着看了几秒,苏尔突然有些头晕。照片里的人眼珠似乎在一动不动盯着他。
“来。”里面的女人温柔地开口,面容慢慢发生改变,和记忆中母亲的轮廓渐渐重合。
大脑就像快要没电的钟表,即将停止运转,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把手给我,你就能得到最想要的。”
和苏尔看见的完全不同,此刻照片里的女人满脸恶毒,期待地目睹苏尔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眼看就要得手。
“永远的宁静……”女人蛊惑道。
少年的身子突然颤栗,一小撮头发都竖立起来,身体执行着大脑下发的最后指令……电自己。
三波电击后,苏尔的目光恢复清明,一巴掌朝照片挥过去,义正言辞道:“我来是为了找回丢失的爱与情感,不是找死的。”
照片里女人的脸被打歪了,苏尔望着发麻的手心,再看着女人惊恐的眼神,乐了:“看来你的能力只限于制造幻觉。”
把照片揣进兜里,苏尔走出房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月季绅士:“厕所里发生的事情会被公放么?”
月季绅士:“关键画面会糊马赛克。”
作为恐怖场,厕所可是鬼怪常出现的地方,自然会被公放。
“……”苏尔叹道:“好在只有第一次会这样。”
长此以往谁受得住?
打消了在厕所里试验电几下照片的想法,突然折回去又显得太突兀,苏尔站在马桶边,两根手指夹着照片:“我问你答,沉默或者被识别出错误答案……”
后面的话没有说,却是按了一下冲水的地方,警告不言而喻。
“第一个问题,我好看么?”
女人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野兽的凶残,下意识摇了摇头。
“果然奸诈。”苏尔没一点犹豫把照片撕了一截扔进水里,差几毫米就要扯断女人的胳膊:“我讨厌谎言。”
女人没忍住破口大骂:“……牲口!”
苏尔眼神一冷,冷酷地从胳膊处撕过去,女人痛的哇哇大叫。
·
水幕外。
“好狠。”杀马特收起脸上的玩笑:“不过他居然能不受照片的影响。”
“也许是意志力强悍。”有人开口:“幻觉这种事因人而异。”
杀马特看向身边的高大男子,后者脱离闭目养神的状态,睁开眼:“我感兴趣的,是昨夜他怎么从主持人的房间活着走出来。”
杀马特想到苏尔扶墙出来的画面,自言自语:“出卖躯壳,救赎灵魂么?”
“……”
第4章 不服就上
苏尔的神情未有半分软化,手指挪到照片的另外一个边缘,在男人和孩子的面容上摩擦:“该从谁开始下手好?”
女人顾不得胳膊的灼痛感,怨恨道:“拿亲人威胁,你还是不是人?”
苏尔陈述事实:“总之你不是。”
不知道愤怒会不会激发鬼的潜力,他不欲再用过多言辞相激,开始新一轮提问:“这里发生过什么事?”顿了顿摇头:“算了,一个一个提问太麻烦。”
哗啦!
冲水马桶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尔连按了好几次,照片被用扫帚上取下的线绳吊着,几次险些沾到水。
罪魁祸首毫不心软自言自语:“节约用水在这里应该不用遵守,还有,你刚刚问我是不是人……我一直怀疑自己有一个悲惨却吊炸天的身世。”
“我知道,”女人欲哭无泪:“你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
若非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行径!
苏尔居高临下俯视被吊着的照片,又带着些文艺青年的忧郁深沉:“我有冲水马桶,你有故事么?”
“……有。”
和大多数人生并无不同,女人叫林娟,曾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顺利同相恋多年的男友步入婚姻殿堂,平静的生活却因为孩子的到来开始改变。
“他很可爱,”女人因为陷入回忆眼睛里的怨毒散去一些:“可惜天生有很严重的哮喘,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无法彻底根治。”
每每看到孩子发病时像是金鱼一样费力张大嘴巴呼吸,做父母的心就像是绞在了一起。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遇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很热情地拉着我寒暄,”女人叹了口气:“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不对,她在有意无意宣扬着一个教派,叫涅衍教。”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第一反应自然是荒谬。
“我以做饭为由着急要走,她非要加我的微信。”女人说:“就在当天晚上,孩子哮喘发作,后半夜又高烧,偏偏路上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情急之下我准备叫救护车,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点开同学下午发来的文件,里面是一张涅衍神的照片……我很虔诚地许愿,如果这时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我会终身供奉它……”
苏尔挑眉:“巧合的是真的有车停了下来。”
“不是巧合!”女人情绪激动:“是涅衍神在保佑我!自从供奉它,我和丈夫不但工作顺利晋升,孩子也逐渐好了起来……还有,家里有个亲戚过世,他无儿无女,竟然把别墅留给了我们!”
苏尔理智分析:“你们找到了精神上的寄托,所以对生活重新恢复信心,工作加倍努力得到上司赏识,这都说得通。”
至于亲戚,如果生前两家关系好,留下遗产很正常。
“污蔑神灵,涅衍神会降罪于你!”
“化学老师喜欢做实验,实践出真知,”苏尔胳膊垂了一些:“不如试试把你扔进马桶,看涅衍神会不会来救赎?”
“……”
苏尔不止说说而已,真的把半边照片浸在水里,一上一下无限循环。
“在吗?涅衍神?”
“在吗?”
“在不在啊?”
仰头望着天花板不停提问,他就像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语音机器。
卡着点,整整过去一刻钟,苏尔才把照片拎出来扔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继续用线吊着冲洗:“看来涅衍神不与你同在。”
“……”有句话说得好,鬼晓人心毒,她算是见识到了。
照片经过长时间的折磨,有些失真,上面的人脸如同糊了一层马赛克,女人因为怨憎扭曲的面庞不再清晰。
差不多了。
苏尔默默注视着照片,亡者的情绪波动大,现下该谈不上多少理智,得到的答案也会更加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