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夫人因为见到儿子,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池七殊担心她因此而身体出现问题,连忙站起来细心地哄着。
等进到屋里,谈夫人总算恢复了些许,她为小儿子剥了橘子放在他手里,担忧地问道:
“你这么回来,大衍的皇帝会不会降罪于你?”
将橘子扔到嘴里嚼着,池七殊摇了摇头,“这次我为他办了一件大事,所以他允许我回家里看看。”
谈夫人闻言眉头微皱,“谷儿……”
谈夫人想要问池七殊为大衍做了什么,但是想到现在的局势,遂又放弃了。
池七殊却轻易从谈夫人的表情中读出她的想法,他也没有隐瞒,直接据实相告,因为在原剧情当中,谈夫人就是一位很有担当的女子。
“母亲,我去见了笑叔。”
谈夫人立即理解了,她张了张嘴,最后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笑叔他身体还好吗?”
“他身体不错,只是还是担心你跟父亲。”池七殊回答。
见谈夫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池七殊将自己想了一路的事情说了出来,“娘亲,我想为大哥重新办一个葬礼。”
谈家的儿郎,流了血流了汗,哪怕是尸骨无存,也应该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葬礼。
再次站到谈将军的门前时,池七殊已经平静了很多。
让他意外的是,他一进院门居然就看到了坐在院子当中的谈将军。
池七殊迟疑了一下,谈将军已经发现了他。
“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谈将军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他似乎已经从父亲及儿子的死亡当中恢复了过来。
“父亲。”从小到大,谈家只有谈将军不会过于宠溺谈光谷,所以谈光谷对他的这位父亲是怀有敬畏及几分害怕的。
但是池七殊在这个位面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果再特意去维持谈光谷的性子反而会让谈将军生疑,所以他这声“父亲”叫出口,依然敬畏,却已经不再害怕了。
谈将军坐在轮椅上,气势依然不减,这一次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一直以来都让他颇为失望的小儿子。
久久的打量,久到谈将军都要怀疑这是否是他的儿子。
最终,谈将军收回打量的目光,一指面前空着的凳子,说道:“坐吧。”
等池七殊坐下后,谈将军问道:“见到东琉璃的新兵了?”
显然,即使一直在谈府当中,谈将军也依然了解外面的动向,但是他却没有阻止。
池七殊点点头,“笑叔将新兵训练的很好。”
闻言谈将军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笑妙确实是个带兵的人才,你应该在东琉璃多待一段时间,让他给你磨一磨懒散的性子。”
没想到他们父子两人之间还能有如此平和讲话的时候,池七殊抿了抿嘴,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濡慕。
以前两父子碰到一起,谈将军嫌弃小儿子闺女般的性格,总想着拉着出去操练一番,但都被谈夫人给阻止了,导致谈将军越看这个小儿子越不顺眼,所以见面的时候总是训斥居多。
“笑叔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估计我真待在东琉璃,他就该头疼了。”说到这里,池七殊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见到小儿子这般模样,谈将军下意识就想训斥,但接着他心中又是一乐,小儿子的性格真的不像他们谈家人,太闹腾又太娇气,跟个咯咯哒叫的公鸡一般,走到哪里都要抖擞羽毛。
确实欠打!
想到这里,谈将军摇了摇头,将这个话题揭过,他神色严肃了很多,问起这次池七殊前往东琉璃的事情。
“张士手下的兵,即使被你笑叔训练过,贸然放在边境也不安全,况且兵种不同,大意之下我们很容易吃大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谈将军想通了,但是池七殊却对这样的谈将军充满了敬佩,他甚至都不用到战场,只凭借自己的经验就能够对局势有所判断,怪不得即使谈将军双腿俱断,衍砚也想让谈将军出山。
“这个问题笑叔提过,想来会想办法应对的。”
谈将军却摇摇头,“草原兵本身就重骑术,你笑叔是怕你有压力才没有说出来,可是到时候仗是不容易打的。”
“以父亲的意思是?”池七殊知道谈将军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必然有后招的。
果然……
谈将军重新将目光放在小儿子的身上,这一次他的目光中有欣慰,也有郑重,渐渐变为了坚定。
“你大哥的军事才能与军事素养,连你爷爷都要称赞不已的,以前我以为你被你的母亲宠坏了,到头来才发现你并不比你大哥差,”谈将军将大掌重重落在池七殊的肩膀,问道,“谈家的兵法,你想学吗?”
谈将军对谈光谷的期盼,池七殊从落在他肩膀上手掌的分量感受的清清楚楚。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池七殊眼睛清亮,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学!”
虽然谈将军恢复的不错,但是毕竟受过重伤,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到池七殊手里后,他咳嗽了几声就被福伯推回了房间休息。
池七殊坐在谈将军的院子中一动未动,手指细细摩挲上这本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只写了《兵法》两个字,但里面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第27章 废柴的逆袭
池七殊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有新添加上去的东西。
——夫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刻剔毛鬣,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人马相亲,然后可使。①
这是谈光仲的笔迹,似乎是当初练兵之后心有所感,随笔记录下的。
而前面的笔迹皆工整完备,显然是先祖们将毕生经验尽皆一一记录撰抄,但是唯有谈光仲不同,他的兵法之道信手而来,每每所思皆是精华,是以敢于在这本册子上随手记录。
——车骑之具,鞍、勒、衔、辔、必令完坚。凡马不伤于末,必伤于始……宁劳于人,滇无劳马。常令有余,备敌覆我。②
将《兵法》合上,福伯已经从里面出来了,见到池七殊依然坐在院子里,他回身拿了件衣服出来递给池七殊。
“现在天气也要凉了,在宫里没人照顾你,自己警醒着些。”
“福伯,您年纪大了,这些活就不要干了,”谈光谷对福伯有很深的感情,见到福伯发间的白发,心中隐生酸涩。
说着,他将册子放入怀中,上前扶住福伯的胳膊,两人往外走。
“现在谈家这么乱,你母亲习惯了主持大局,底下的仆从如何她是不知道的,这些我还能做着顺手,尤其是将军,他一生征战沙场,到头来国家灭亡,他还双腿废了,于他而言这都是莫大的打击,孩子,福伯知道你以前受苦了,可你要体谅你的父亲。”
福伯唠唠叨叨,一会儿又开始说起大哥小时候练武的趣事,以及谈老将军一笔一划教谈光谷写字时的时光,说着光景,他偷偷抹了眼泪。
“福伯……”
见自己把好不容易回趟家的小少爷也说的要哭了,福伯连忙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回来是吃了饭再走?福伯这就去后面看看,铁定把小少爷喜欢的粉蒸肉给做出来。”
说着,福伯就蹒跚着走了,池七殊从后面看着,发现这位老人与谈光谷记忆当中比,是真的老了。
老了的人容易心软,也爱唠叨。
谈夫人正忙着为池七殊收拾要用到的东西,池七殊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收拾了三大箱子,池七殊一看就头疼。
“娘亲,宫里这些东西都有,你收拾这么多,即使我带着也不方便。”
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嗔怪道:“宫里的东西哪里有自己家里的用着方便?对了,还有你睡觉时喜欢抱着的布老虎,没有它晚上是不是睡不好?”
池七殊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探头往那一看,见谈夫人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个布老虎,上面虎头虎脑的刺绣,颇为憨态可掬。
谈光谷晚上居然抱着这个东西睡?
他的脸立马就红了,上前就将布老虎抢了下来,“娘亲,我已经大了,这些东西就不拿了吧?”
“大了就不能有个抱的东西了?”谈夫人却不理会,直接将布老虎拿回来塞到了包裹里,她瞥了脸涨红的小儿子一眼,“不抱这个也行,你倒是给我找一个儿媳妇回来啊。”
“哪里能这么快……”池七殊满头冷汗,没想到谈光谷这身子才十五岁居然已经到了要被催婚的年龄了。
“你哥我就是太随着他,导致现在……”本来说的高兴的谈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看着手里打包好的行礼,她微微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兄弟两个,我是一个也管不了。”
见谈夫人失落的样子,池七殊立马凑上去撒娇,“娘亲,福伯说给我做粉蒸肉了,难道咱家原来的厨子回来了?”
听到粉蒸肉,再看小儿子小馋猫的样子,谈夫人勉强提起精神。
“对啊,你福伯知道你喜欢粉蒸肉,所以拿着卖身契将人找回来的。”
当初谈府被大衍的军队围了起来,谈府当中人心惶惶,谈夫人骤然遭受打击,对府里的下人也就少了约束,更兼之国门被破,卖身契也不知是否还有用,导致军队撤去后府里的下人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