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凶险,是人为。
方锦时心道万幸,还好顾先生没事。
这是顾先生的马场,平时鲜有客来,这番布置,目的昭然。
顾拓显然也想到了此处关节,眼里流露出些许愧色,还有几分暗藏的危险:“我们回去,向工作人员取证。”
方锦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事不宜迟。方锦时大步走向刘易斯,却被顾拓握住了手腕。
两人都戴着厚厚的手套,以免被马缰勒伤。方锦时感受不到顾拓掌心的滚烫,却能感觉到他拉着自己时,那珍视的态度:“你和我同乘。”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刘易斯现在并不是你合适的伙伴,我们共乘一骑回去。”
按照两人的推断,刘易斯只是贪吃蓝莓,但是谁都不能保证,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因素。
顾拓承担不起让方锦时受伤的后果,刚刚方锦时经历的危险就险些取走了他的神魂,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方锦时望进顾拓的眼眸深处,男人的眼神坚定有力,写满了对他的担心,让他无法拒绝。
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并肩走向顾拓的马。
那是一匹白马,浑身没有一丝杂毛。在等待主人的时候,它正百无聊赖地踢踏着马蹄。
它和刘易斯一样,是匹威风十足的高头大马,但它不像刘易斯那样温顺,看上去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顾拓示意方锦时亲近它,让它熟悉他的气息,不排斥他上马。
方锦时便试着摸了摸它的毛,岂料手刚伸出,那马便不安地动了动蹄子,漆黑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敌意。
方锦时迟疑了。
它的防备心那么强,让他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顾拓见状,覆住方锦时的手,带着他一起摸向马头。
那白马打了个响鼻,感受着熟悉的主人的气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方锦时的抚摸。
“它叫露丝。”顾拓说。
露丝的毛发有些粗硬,不像宠物猫狗那样柔软,有那么几缕扎在方锦时的手腕上,微微刺痒。
方锦时却顾不上这一丝痒意,他的心里,更多的是被顾拓的呼吸,顾拓的碰触撩出来的痒。
得到顾拓的帮助,方锦时成功驯服了露丝。
顾拓用赞许的眼神看他,翻身上马,向他伸出手来。
“上来吧。”
他骑在马背上,微微俯身。
白马,骑装,像极了童话里的王子。
哦,不,应该是万人臣服的国王。
方锦时不看童话好多年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童话里,那些威严而又贵气的国王,终于有了一个鲜明的形象。
那是他的国王,他的一生挚爱。
方锦时伸手,抓住顾拓的手。
顾拓的手掌很大,手臂有力,抓着他一使劲,就把人带上了马。
顾拓在前,方锦时在后。
方锦时看着顾拓的后背,只觉得他的伟岸,像一座高山。让外人仰望,让他有所依靠。
“抓紧我。”顾拓说。
方锦时抓在马鞍上的手指动了动,伸向顾拓的腰部,抓住他的衣服。
顾拓轻叱一声,驱马回程。
马上颠簸,方锦时的视线忽上忽下,忽然落在了顾拓的耳朵上。
只见男人的耳廓有些发红,好像泼了一管红色颜料,从耳朵边边一直红到耳垂。
方锦时心中一动,暗自猜测:莫非,顾先生他……紧张了,害羞了?
正觉得新奇,露丝绕过前方障碍,突然加速,令他猝不及防,一头撞在顾拓的背上。
一股雪松香气逼近,方锦时感受着男人背部肌肉的紧实,脸颊也慢慢红起来了。
“喜欢”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方锦时心想。
他喜欢他,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令人脸红心跳。
……
刘鹏是马场的主管,他已经在马场工作五年了,算得上“老资历”。
五年的时间,让他对顾拓有了不浅的认识。他们顾总看似严苛,其实并不会故意刁难人,只要认真做事,就会得到他的赏识。
每次顾拓来了,他都会监督工作人员勤勤恳恳做好每一项工作,让顾总看到他们的付出,他们的细致。
“只要平时做得好,年终奖励少不了。”这是他平时挂在口头,激励下属的话。
然而今天,他感觉不好了。
顾总难得带客人来玩,两人各骑一匹马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匹了。
这是什么情况?
刘鹏不敢乱想,他什么也不想,就已经胆战心惊了。
见顾拓下马,他连忙迎上去。
顾拓却不看他,伸手去牵方锦时。
等方锦时跳下来,两人便一起走进休息室,直把刘鹏落在后头。
刘鹏受了冷落,更加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顾拓摘掉头盔,在沙发上坐好,方才看向战战兢兢的刘鹏,吩咐道:“我的马场里撒了一地蓝莓,你去把这事调查清楚,再来跟我回话。”
方锦时第一次听顾拓和下属说话,只觉得新奇,不由多听了几句。
顾拓的语气很平时,一如往常。哪怕面对这样的工作失误,他也没有雷霆暴怒,只是语气沉了几分,好像一片阴云压在人的身上。
方锦时只是听着,就觉得压迫感十足。刘鹏作为压迫对象,自然更觉得惶恐。
他点头哈腰,一句话都不敢多问,嘴里答复着“我马上去查”,恭恭敬敬的从屋里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室内恢复安静,顾拓看向方锦时,歉然道:“抱歉,让你受惊了。”
方锦时连忙摆手:“这是旁人居心叵测,你不用为此道歉。虽然今天有点小插曲,但是我很开心!谢谢你,顾先生。”
顾拓抿唇,眉头依旧深锁。
他在海城,算得上呼风唤雨的存在,任谁见了不敬他三分?
只是权势再大,也无法承受“意外”。
人就是这样脆弱,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
顾拓一直是个务实主义者,他从来不去虚构美好的未来,只活在当下。
现在有了方锦时。
他的生活目标变了——他要和方锦时一起,立足当下,编织美好的未来。
然而,他如今,还不曾拥有和小时牵手的资格。
他还不是小时的男朋友。
顾拓心念一动,决定坦诚相告:“你不用谢我,小时,我是有私心的。”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方锦时也跟着严肃起来。他正襟危坐,认真看着顾拓,等着他的下文。
不料顾拓开口,竟是一段情话:“我喜欢你,想要取悦你,让你也喜欢我。我是存着这样的私心,约你出来的。小时,你有被我取悦么?”
朴实无华,却动人心扉。
方锦时愣住,片刻之后,心跳犹如擂鼓。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极了顾拓的私心,也爱极了他的坦诚。
能够得到顾先生如此郑重的对待,他真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方锦时的笑容渐渐扩大,笑到他无法控制表情。他把心一横,干脆一头栽进顾拓的怀里,把头埋在男人胸前。
顾拓被他撞了个满怀,撞得手足无措,一双手撑在沙发上,都不知道要顺势揽住青年,感受怀里属于心爱之人的温度。
“有的,顾先生。我有。”
方锦时说话了。
他闷着头,语气有些闷闷的。
顾拓只觉得他的回答像极了小猫哼哼,好像跟他撒娇似的。
他的手比脑子要快,也更顺从他的心,轻轻按在方锦时的脑后,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的回应。
方锦时晃了晃脑袋。
顾拓没有松手。
方锦时嗅着浅淡的雪松香,有些眷恋,又忍不住克制,道:“顾先生,你松手。”
他快被压坏了。
顾拓好说话的松开了手,只是注视着方锦时的眼神,比他的手还要烫人。
方锦时这时候又不知羞了。他眉眼一弯,仰起头来,笑看眼前的男人:“顾先生,我告诉你,你取悦了我,你惹大祸了,我要惩罚你!”
顾拓哑声问:“你要罚我什么?”
他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青年,只觉得他的小时笑得他心里一片柔软,不管什么惩罚,他都愿意受着。
方锦时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伸手,攀上顾拓的肩头,把自己整个人往上一提,好像藤蔓缠绕大树,努力往上生长。
直到两人视线持平,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落在顾拓的鼻尖。
方锦时笑眯眯道:“罚你当我男朋友。惩罚时长,一辈子。”
顾拓年少时,也曾受过罚。
他竟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甜蜜的惩罚,教他甘之如饴。
顾拓正要回复,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怀里的猫儿受了惊似的,猛地一震,然后故作坦荡地从他怀里退了出去,规规矩矩坐回沙发上。
好像那些甜蜜的互动,都是他的错觉。
顾拓:“……”
啧,有点失落。
扰人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刘鹏试探的说话声:“顾总,我可以进来么?”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