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自然闻不到,又或者……对方比你我都强。”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庭思礼提着食盒上前问到。
“你不需要听懂。”罗绛往旁边一侧,四处看了看,心里有些失望。“不是要去送饭吗?走吧。”
“就结束了吗?”锦薇问。
“嗯。”
锦薇看罗绛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进展不顺利。
………
“你们在门口等我就好。”
庭思礼的二姑庭元橙,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被关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说来也可怜,她不受家人待见,没有正常的行为能力,一生痴痴傻傻连蓝天都见不到几次。
庭思礼提着盒子进了小木屋,门打开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臭味扑面而来,从门缝中瞥见,屋内陈设简单,即使这样,地上还是脏污。
哐当。
食盒落地的声音。
接着众人就听见庭元橙在喊:“妹妹…妹妹…真………疼……好疼……好疼。”
罗绛锦薇哪见过这个阵仗,一下子就傻了,卫霖蔷完全是因为嫌弃那股味,没有进去。慌忙之中庭招娣从身后冲出来,推开几个人进到了屋子里。
罗绛他们才反应过来,一起走了进去。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二姑不怕。”
屋子里,庭招娣抱着庭元橙在安抚着对方。庭思礼呆呆地站在一旁,地上散落着饭菜。
“对不起,她平时不会这样的,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陌生人,还好我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你们没事吧?”庭招娣向几个人道着歉,又拍了拍庭元橙,语气里带着无奈,“不是说了,要在桶里尿尿吗?你看你,又把这里弄脏了。”
庭元橙被绳子拴着,倒也没伤到庭思礼,这会她正在庭招娣怀里瑟瑟发抖,“疼……疼……”
“乖,不疼,这是小礼,是我的弟弟,他不会伤害你的。”
庭元橙懵懵懂懂地看了庭思礼一眼,没再说话。
罗绛注意到这屋子里还算干净,地上有御寒的毯子和垫子,另外一边有个便桶,看来庭招娣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对这个疯二姑并没有仅仅抱着完成送饭任务的心态对待。
“那个是地窖吗?”
屋子中间有个通往地下的小门,不过是关着的。
“嗯。”庭招娣点头,“以前用来存放酒和粮食的。不过南方潮湿,慢慢闲置了。”
庭思礼看着庭元橙一脸复杂,他捡起地上的食盒,对庭招娣说:“对不起,姐,我把事情搞砸了。”
庭招娣笑笑,“没事,我重新做一份来就好,回去吧,这里脏。”
罗绛一转身,就又听见一个咚的声音,声音很沉闷,像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她还没问,庭招娣就说道:“大概是老鼠,下面还有些陈粮。”
罗绛一行一离开。庭招娣就叹了口气,她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两个还算干净的馒头,打开地窖的门,从兜里拿出电筒走了下去。
地窖里很黑,很潮,透着一股子逼人的阴冷,而这里也……关着一个人。
庭招娣把倒在地上的罗芙扶了起来,撕开她嘴上的胶布,把馒头递到她嘴边,“今天只有这个,吃吧。”
罗芙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我希望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
庭招娣没有说话,手还举在半空中。
“你会害死很多人。”
这句话让庭招娣有了反应,她收回馒头,重新把胶布贴上。
“看来今天你不想吃饭。”
看着庭招娣的背影,罗芙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罗绛也来了,她也不敢说出对方是她妹妹的事情,这里的东西不是罗绛能对付的,现在她心里只希望罗绛能赶紧离开这里,离开甜水镇。
…………
“怎么?吓傻了?”卫霖蔷看庭思礼呆傻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庭思礼回过神来,摇摇头,“我不知道原来那里这么糟糕,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锦薇安慰到,“是啊,换哪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那个环境的,所以你得对你姐姐好一点,这么多年她每天风雨不动地过来照顾二姨真是不容易。”
庭思礼点头,“我姐是挺不容易的。”
罗绛一开口,却打破了这个温情的氛围,“你姐是不容易,可她确实有事瞒着我们。而现在,不管这件事是什么,我们都需要知道。另外,你得问问你们家里人,这些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而且得是大仇,不然人家不会痛恨你们到要你们家绝后的地步。”
锦薇看了一眼罗绛,有些不忍心地提出,“招娣姐那里,我去问吧。礼哥就去问舅舅仇家的事好了。”
罗绛没有反对,“光问你父亲可能不够,最好问问你奶奶,没有仇家,也得知道后院是怎么回事。”
庭思礼有些犯难,“奶奶现在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我怕问不出东西来。不过没事,我问问我爸,他应该知道,后院封的时候,我爸虽然年纪不大,但应该记事了。”
“嗯。时间紧任务重,开始吧。”
卫霖蔷拉住罗绛,“那我呢?”
罗绛道:“你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趟。”
“去……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嗯,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问问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第106章 到梦里去(上)
就“梦的隐意”之冗长丰富而言,相形之下,“梦的内容”就显得贫乏简陋而粗略。如果梦的叙述需要半张纸的话,那么解析所得的“隐意”,就需要六至十张纸才写得完。
——《梦的解析》弗洛伊德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了吧?”
现在临近傍晚,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燃起炊烟,宁静平和的小镇,配着小桥流水,青烟袅袅,这样的水乡有一份大城市没有的静谧,这样安恬的氛围也暂时让罗绛紧张的心情得以一刻的解脱。
可卫霖蔷的提问,让她冷静不下来,她停下脚步,卫霖蔷因为罗绛的突然停下和她撞到了一起。
“我没有怎么样,你想多了。”
罗绛再次向前走,卫霖蔷在后面亦步亦趋。
“可我感觉并不是那样,直觉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没告诉我,那是什么事。”
“我只能说,你的直觉出了问题,知道吗?有时候直觉也是会骗人的。”
就像她当初直觉地想要回到罗家,直觉地觉得那个地方是家,可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曾经痛恨的罗家村,那个满怀着童年噩梦以及承载罗绛所有负面情感的地方居然是她唯一的归属,她感到讽刺。
“我的直觉不会骗我,至少关于你的直觉不会,我感觉到了你最近不开心。”
这句话终于让罗绛正视卫霖蔷,她问道:“比如呢?”
“比如,你话很少,而且带刺,这个带刺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其他人,在我的印象中你虽然嘴欠,但口硬心软,也不会这么没有耐心,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不肯告诉妈妈,自己生闷气的孩子。”卫霖蔷歪头含笑看着罗绛。
罗绛心虚地躲开对方的眼睛,低头看着右边的墙,墙壁斑驳,因为空气的潮湿,接地的那一块长满了青苔,墙壁中间还有个大大的拆字。
“你不觉得每个人都需要空间吗?就算我受了委屈,我干嘛要什么都告诉你,孩子总有不需要母亲的一天,总有需要独立消化情绪的一天,我一般把这个过程称为长大。”
卫霖蔷摇摇头,握住了罗绛的手,“你没有告诉我的义务,可是我想知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想缓解你的不开心,想在你别扭地推开所有人的时候,靠你近一点,因为再怎么长大,再怎么成熟,也有需要肩膀的时候,我怕有一天你遇到了支撑不下去的时刻,回过头来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那种孤独无助会把你摧毁的。”
罗绛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上了,就像除夕漆黑夜空中的烟火,绚烂美丽,“你是我的什么呢?如果仅仅是朋友,不需要做到这一点的。”
卫霖蔷放开了罗绛的手,笑到:“你总是这么戒备,我现在很怀疑,哪怕是薛宜,也不曾走进你的心里面,是觉得会丢脸吗?害怕内心深处的恐惧赤/裸裸地摆在别人面前,让别人看了笑话,害怕别人不能保守秘密,将你的内心世界公之于众?”
罗绛看着被放开的手,心里有些失望,卫霖蔷总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有时候觉得两人很近,近到她认为只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对方会隔着栅栏拥抱她,有时候她又觉得两人很远,远到如同手里的流沙,一抓一握还是会从指缝中溜走,这种感觉让罗绛感到不安,她天生就是个安全感缺失的人,她讨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是,我是胆小鬼,但这就是人,人为什么会有孤独感,为什么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是因为心跟心不相连,我们从未真正意义上的与世界连接,有的只是一种叫社会关系的大网,一厢情愿地把我们罩在一起,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是一种叫缘分的谎言。”